“常常陪着你看汉书、说汉话,我多多少少学了一些嘛。我确定那公子是中原人,他其中有一句话我听得可清楚了,他说:我要见掬梦!”那个中原公子怎么会知道圣女叫掬梦?“圣女,您认识他吗?”
掬梦沉默的回应了一切,她站起身子来到窗子前将窗子一堆,外头又飘着雪了。
她不是叫他别来找她了吗?结果他还是来了。
她不会再见他的,多见一面徒留感伤而已,他只要记住她最美的一面就好。洪君笑前辈不是说过,绝情蛊发作的时候,她会变得面目全非。
不!无论如何,她不要他看到那样的自己,若是让他见着了,她虽死犹恨。
她不想要有这样的遗憾。
“圣女,您怎么了?脸色好苍白呢!”月桃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我没事。”掬梦的视线依旧看着外头飞舞的雪花,“夜深了,你们先去歇着吧。明天有重要的祭典,够你们忙的了。”
菊儿有些担心的看着掬梦,正又要开口说些什么时,月桃向她使了个眼色,阻止她再往下多说些什么。
两人出了掬梦的寝房,菊儿嘟着唇,“你不觉得打从圣女回来到现在,她似乎一直都很不开心吗?她在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她身子不舒服吧。”月桃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拿出一条沾着血的手绢,“瞧,这是我在圣女房里看到的,她身子有病,可一直瞒着咱们不说,我真担心她。”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圣者?”
“只怕他早知道了。”她发觉圣者看圣女的表情一直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早些时候他还特别交代我要好好照顾圣女。”
“啊!有这样的事?”菊儿吃惊不小,“月桃,你想……圣女会不会死啊?”
她忽地心慌了起来。
打从她们进宫以来几乎都是跟在圣女身边,圣女待她们极好,犹如姊妹一般。
因此一听说圣女有病,菊儿也不由得胡思乱想了起来。
“别胡说!圣女不会有事的。”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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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掬梦会留下那样的信给我?”住在圣女宫的迎宾馆里,柴敏的一颗心怎么也无法安静下来。“她不是那样容易变卦的人。”
方才他直接到圣女宫要找掬梦,圣者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掬梦目前不能见他,一切等祭典结束,他会明白一切他想知道却找不到解答的问题。
和洪君笑住到迎宾馆来,他想问洪君笑事情,洪君笑却塞了一套外国使节参观萨满教礼的衣冠给他,说是圣者要拿给他的。
“换上吧!再过数个时辰,太阳就要日出东方了。届时萨满圣女的祈福礼就要开始,若你不换上这使节衣冠,你根本没法列席前头的贵宾席,届时你只能和信众一样在遥远的一端观礼。”
柴敏看了那衣冠一下,没啥心情换上。他放下衣冠,“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和圣者,甚至掬梦都有事情瞒着我。”
洪君笑淡淡一笑,他叹了口气,“你的感觉很敏锐,可是,有些事情你早知道、晚知道结果都是一样,不会因为你早知道些就能改变什么。”
“我不习惯被蒙在鼓里,当个后知后觉的人。”洪君笑果然应该知道很多事情。这个曾经救了他,却是他在清醒的时候到刚刚才正式第一次见面的老人。
“有些事情我还真希望你不是后知后觉,而是不知不觉。”这个少年得志、权倾一朝,俊美得不可思议的王爷和掬梦之间的事还真不是普通的残忍。洪君笑看着他,“把衣服换上吧!好好的看着掬梦最美的一面,记得她的一切。”
什么意思?为什么洪君笑说得好像是他要和掬梦诀别了一样?柴敏心一惊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地拉住洪君笑的手,“前辈,请你告诉我,掬梦她到底怎么了?”
看他失却一贯冷漠傲然的模样,洪君笑也觉得再这样折磨他似乎有些不人道,虽然自己承诺过掬梦什么都不说。
“哎,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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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踪狂奔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柴敏心情沉肃的御马前行,隆重的使节华服在冷风中不断地波动翻飞。
他紊乱的脑海中反反覆覆的回想着方才洪君笑对他说的话——
“其实,救了你的命的人不是老夫,而是掬梦。”洪君笑说,“你可知道你所中的情蛊是没有任何解药的?唯一的解药就是‘易蛊’!所谓‘易蛊’就是把你身上的蛊借由阴阳而移到另一异性身上。
“同一人易蛊只能有一次机会,所以就算你现在想把蛊虫回移到自己身上也救不了掬梦,而且……掬梦是萨满圣女,她一旦和你‘易蛊’便无法维持纯阴童女之身,她身上蛰伏的绝情蛊亦会破蛰而出。情蛊和绝情蛊都是凶猛异常的蛊虫,一旦同时发作,唉……
“去吧,去见见她吧!她此时的生命朝不保夕,也许,这是你最后一回见到她了。把她最美的一面深烙在心里,永远的记得这个把你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重要的女子。”
掬梦!你这骗子,你骗我!
“你骗我!”柴敏激动哀绝的大吼,真气所到之处震落了一地青黄叶。他一仰头将眼眶中的悲恸逼了回去,一咬牙扯着缰绳又是一催……雪踪又奔驰了一会儿,不久他即看到圣坛方圆一里外人山人海的盛况。
由圣女宫的侍者带领他来到了最近圣坛的观礼席,他身边坐的即是萨满圣者。
天空已露出鱼肚白,金乌将现,何以不见掬梦?他心慌意乱地搜寻着四方,往日的冷静沉着因为掬梦而崩塌了。
“圣女过一会儿就会出现了。”深谙中原语言的圣者淡淡的开口。他话才说完没多久就看到一群身着华衣手持花篮的十来岁少女沿途散花,为一顶装饰华丽的大轿开路。
轿子最后停在圣坛前的石阶前,轿前的两名侍女拉开轿帷,由轿中步出了一身祭祀华服、头戴水晶花冠的萨满圣女。
柴敏张大了眼,低声叫唤,“掬梦。”他不自觉的欲起身,却被圣者拉回原坐。
他沉声的说:“不要打扰祀典。”而后他红了眼眶,“好好的记得圣女风华绝代的倾国花容,你错过了任何一幕,将来可能都是遗憾。”方才月桃慌慌张张的哭红了双眼跑来告诉他,说圣女一早呕血呕红了一方帕,甚至末了还昏死了过去,可她一清醒又惦着祀典的事。
这孩子!他知道她是不想给他添麻烦,可是……他视如亲生女儿一般的掬梦啊!她可知道他眼看着她憔悴的病容,他的心有多疼吗?
菊儿和月桃将一把焚着香的萨满法器交到掬梦手上,为她解去了披风。
“圣女……”月桃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担心了起来。圣坛高达千阶,且圣坛下即是深不见底且蓄满毒水的“去恶池”,万一圣女一个不留意摔下圣坛,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我没事。”
由月桃和菊儿随侍着土十阶石阶,为表对萨满真神的敬意,随侍的侍女必须俯首随行。走到第三阶石阶时,月桃和菊儿同时注意到白色的石阶上有着一滴滴殷红的鲜血,甚至由于风大的关系,连石阶两旁的素色圣菊都沾染上点点小红花似的血!
两人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敬不敬的一抬头,“圣女。”
掬梦嘴角渗出了鲜血,胸口的疼痛令她不自觉地锁紧眉宇,泪水直在眼中打转。她微微地摇了下头,深吸口气以着如梦似幻的天水之舞,上了陡峭如登天的圣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