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谢,我想过两天就有人会来接应我了。”范岫鸿又咳了几声。
“范公子,你倒是说说招惹何方神圣,我们也好帮你想个办法。”杜浩然又问。
“是啊,这我也好明白,下回又有人倒在我的产业上时,我才知道找谁讨公道去,不然不就不明不白地帮人收拾善后。”钟千里双手合握垂在身前,吊儿啷当地说着。
“钟公子说得没错,是仇家。”范岫鸿苦笑。“不过下回就不会轻易地被他们得逞了。”
“既然范公子用不着我们帮忙,那我们就不多事了。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杜浩然陪笑。“是啊,明儿个你的帐就自付,这我们不多事,”钟千里大摇大摆地走出门。“一百两银子明早我再来请款。”
范岫鸿挣扎地下床,在他们两人跨出门槛前唤住他二人。“二位公子留步,在下还想向你们打听一个人……”
杜浩然和钟千里闻言好奇地看了看他。
“二位公子既然和镖局有关,人面定广,因此想请教二位……”
范岫鸿拱手为礼。
杜浩然打断他的话:“说吧,别婆婆妈妈。”
钟千里点头赞成他的说法。
“我想向二位打听,是否见过拥有这块玉佩的人?”
范岫鸿自怀中掏出一块莹白色的龙形玉,在环状的玉身上有丝鲜明的红丝缠绕于上,成色精纯、玉质温润,通体洁白近乎透明,而玉的雕功亦不凡。龙身上的鳞片栩栩如生,而且精细,明眼人一眼便知晓出自名家手笔;定睛观察着龙的眼睛部分,仿佛龙正瞪着你似的神采奕奕、精光四射……
钟千里不禁吹声口哨,表示自己发自内心的赞叹,目光在见到那玉时一道精光闪过。
一丝不豫的流光从杜浩然眸中掠过,不过他小心地垂下目光掩饰那一瞬间的不快。
“我没见过。如果我见过的话,现在你问的那个人就是我了,因为我一定会将它买下。”钟千里哈哈笑着。
“我也没见过。”杜浩然极有风度地微笑。
“不知那人和公子有何干系?”
“这……杜少爷问得太过了。”范岫鸿明显地逃避问题。
杜浩然亦不点破。既然对方不肯回答,再追问下去也显失礼,于是拉着钟千里便退出房间。
钟千里斜着眼瞄了他一下,识相地不开口,等弯过了一个转角后他便停步,微笑地等着杜浩然开口。
“我不该救他,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杜浩然没好气地说道,人倚在柱子边。
“怎么着?”钟干里也学他。
杜浩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其形恰如方才范岫鸿的一样,钟千里又吹了声口哨。
“我有不愉悦的预感。”杜浩然又收起玉,揣入怀里。
“玉怎么来的?”钟千里小声地问着,“该不会那家伙是老爷子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那是相认的凭据吧?戏里头不都是这么演着……”
“这玉是我娘子在我出发时递给我的,是她贴身的玉佩。”杜浩然瞪了他一眼,再怎么说笑也不该拿别人的父亲来作对象。“说是在观音庙里头过了香火,有观音菩萨的神佑。”
“那,不如这样——”钟千里小声地在杜浩然耳边咬耳朵:“我们趁晚上月黑风高把他丢出去,随便哪条山沟喂狼去。绝对没人知道,你也用不着担心。”
“你是行商的,还是土匪啊?开什么玩笑。”杜浩然瞟他一眼后,迳自离去。
“就是说笑嘛。发什么火。”钟千里一脸无辜地倚在廊柱上。
三更时分,阗无人声,客栈中人全进梦乡去了。杜浩然就着月光独立于凉亭中盯着那龙形玉,浑圆的佳魄仿佛在玉的四周镶上圈银白的薄芒,在地面上隐隐照出不明显的纹路,那形似……形似半边的山河图样,且有几处特别显着……
他以手掌掩去照射于五上的月光,眉峰紧蹙。
“不祥,这图样不吉祥。”
初冬的夜里,地面开始结霜,薄薄的一层如同撒了一地的面粉,仔细聆听,还可以听见风吹过那霜碎裂的细微声音,到了清晨,行路的人一不当心,便教滑得四脚朝天。隔日清晨,有四位劲装打扮,看来像有几下子的武林好手似的汉子赶来客栈找范岫鸿,一见他便单膝跪下行礼。
“大人受惊,属下未能善尽职责,教大人受伤,请大人降罪。”
“现在是在扮演哪一出、那一段啊?”钟千里挪揄,嘴角挂着不正经的笑意,惹来那四人的白眼。
“放肆!见到钦差大人还不下跪。”
其中一人作势就要拔刀。
杜浩然和钟千里闻言,两人同时吹了口长哨,恰如其分地表现出心中的讶异。
“果然了不起。”钟千里挪揄地说道。
第五章
“匡卿”一响,梁红豆手里的杯子摔落地面,裂成四散的破片。
“真不吉利……”她懊恼地月兑口而出,弯身捡拾地上的碎片。
“是啊,真不吉利,这可是柴窑的瓷器啊,真可惜。”梁任研眼泛泪光地盯着那些碎瓷片。
梁红豆斜眼瞪了她爹一眼。这爹爹老是这样,回答些什么乱七八糟、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浩然也不知何时才返家?”她决定忽略老爹的任何字眼,将自己内心的担忧说出口。
“哎哟,想夫婿啦?果然女大不中留,有了夫婿忘了爹娘。”梁任研没好气地啐道。
“爹!”梁红豆微动肝火。
杜国学呵呵笑着看他们父女俩的胡闹剧。
“那小子他和钟老板又跑去和长白山探药的班头套关系去了,说什么要去探探行情,会记得赶回来过年的。”
杜国学呷口茶汁,慢条斯理交代着儿子的去处。
“长白山?药材?”梁红豆愣了愣。又跑那么远去。“当真那么爱赚钱!”
她懊恼万分地嘟起嘴巴,重重地收拾捡起碎片。
“你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突然间不开心起来?”梁任研问着,瞳光深处藏着难以察觉的不安因子。
“十月底,又到这时节,不知为什么每到这时候总觉得心里很不安,似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梁红豆面容罩上层阴影,长长地叹口气。“虽然每次都是自己的错觉,从没过什么坏事,可是心里头还是不安哪。”
梁任研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又是这个时候了吗?
“这回不知怎么着,那种不安又更重了,有危险的预感,但是在那之外又有一股熟悉的亲切。”
梁红豆边说边沏茶,斟给杜家二老和自己的爹娘。
“红豆,你多心了。”李雅萍拍拍她的脸颊。
“是啊,还是你在担心浩然那小子。”梁任研附和他娘子的说法。
梁红豆微微一笑。“不会的,我把我那块保平安的玉在观音大士面前过了香火,这一路上菩萨会保佑他的。”
“玉?”梁任研和李雅萍双双睁大了眼。
“你是指从小就戴在身上的那龙形玉佩?”李雅萍接口。“你把它给了浩然?”
梁红豆点点头。“是啊,有什么不对嘛?爹娘不是说那是保平安的?”
“是,是,是……”李雅萍有些许尴尬和梁任研面面相觑。“希望老天保佑浩然平安无事地回来,他最好别把那玉拿出来见人。”
降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瑞雪,纷纷的鹅毛大雪缓缓地从压在天空中的云层底飘落,一层层地覆盖在地面上,行走在街道野外的行人们,拿着纸伞避免雪片落在自己身上。但北风扬起时,仍不免有伞遮不住的雪片落在发丝或是眼睫上头,一遇着了体温便化水,沾湿青丝或是睫毛,带来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