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模模自己的下巴,想想他张文训的长相也不差,只不过眼睛比起杜小子小了一些些,鼻子塌了一些些,嘴巴大了一些些,嘴唇厚了一点,门牙往前暴了一点点,其实他可不比他难看哩,又没嘴歪眼斜的,怎么看都是美男子!唯一逊色的就只有家产比不上杜家的富甲一方,可是有钱又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哪日他张文训当了官,银子不就滚滚而来吗?到时,一个小小的杜家他才不放在眼里哩!
我呸!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小奸小恶的笑意,唇畔一颗苍蝇痣上的毛跟着他的脚晃动不休,吹着口哨向殷家而去。
梁家院落中,桂花树正飘送香气,浓郁的甜香充塞在院子中,每片植物仿佛也都沾染上桂香,变得甜丝丝的。
梁红豆和一票李家镇上的闺女们齐集在凉亭里,一起绣着花,连殷琪也在这儿,亭中八角桌上摆了几盘甜果,两三个停手的闺女拈起瓷盘中的桂花糕送入口中。
“嘿,红豆,听我娘说你定亲啦?”王家闺女轻轻问着。“还是杜家的公子哩!”
“真的吗?”其他耳尖的闺女纷纷停下手中的针线活。
坐在角落的殷琪一分心,手指便被针给刺中了。
“红豆,你向来不是很讨厌杜少爷吗?怎么……”
“还是你以前都是唬我们的?”
“我还是讨厌他呀,可是……爹娘他俩都答应了。”梁红豆轻轻叹口气。“我又能如何?婚姻不都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
殷琪在后头偷觑梁红豆的神情,小心地以口吸去指尖上的血珠。
“那这样可不成,你们俩以后就要作夫妻了,你可不能继续讨厌他。”
“真羡慕你,能和杜少爷共结连理……”另一个闺女欣羡地开口,眼神是闪闪的迷蒙雾光。“要是杜少爷……就算是当他的妾侍,我也心甘情愿……”
一位女孩以手肘轻撞她一下,眼色使向殷琪的方向,先前开口的女孩连忙止口,两人瞄了瞄殷淇的神情。
“他……有你说的那么好么?”梁红豆好奇地问着。
“他当然好啦!”胖胖的赵家闺女忙不迭地接口。“他可是这方圆五里内,每个未出嫁的闺女的理想夫婿呢!”
“去!”梁红豆轻啐。
“不信你问问琪儿妹妹!”赵家闺女指头指向殷琪。
殷琪慌得低下头,但已来不及掩饰颊上两片红霞。
“你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位心细的闺女啐她一句。
赵家闺女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别为难她了。”王家闺女帮她开月兑,“倒是你,红豆,你可不能一直厌恶你的夫婿。”
“我……”梁红豆噘起粉红片的唇片。
“对呀对呀,所谓三从四德,要顺夫哩,可不能对夫婿有一丝一毫的违逆……”
“可是,他自己说除了商务之外,所有的都听我的。”梁红豆不安地绞着手。
“那怎么可以?自古以来,妻以夫为天,怎么可以什么都听你的!”
“对对对,你一定要顺从才行!那才是为人妻子的本分。”
除了梁红豆和殷琪外,其他闺女七嘴八舌地教导梁红豆成亲后该注意的举措。
是夜,杜浩然提看一些礼物来到梁家,梁任研有事无法见他,教女儿出来款待自己的夫婿,而梁红豆亲自冲壶好茶,捧在托盘上踏几偏厅,一进入便见到杜浩然以玩味的眼神盯着她,她本想瞪回去,但一想到下午众姐妹的叮嘱,只得强压下不愉快的心情。
踏着娉婷的脚步,梁红豆极为恭敬地高举托盘奉茶给杜浩然。
杜浩然见状则一脸莫名其妙地挑高了眉,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位是梁红豆吗?他那位刁钻的未婚妻,是吃错药了吧?
“你……这是做什么?”他小心地问道。
“效法梁鸿妻,举案齐眉啊。”梁红豆以温顺的态度回话。
“你……”杜浩然不敢苟同地看着梁红豆。
“吃错药了么?要不要我找大夫来瞧瞧。”他接过那茶。“说吧,发生什么事。”
“哪有!”梁红豆略微羞涩地绞着所着的棉布裙,“只不过傍晚时和姐妹们聊聊,她们提醒我关于做妻子的规范,三从四德……”
“所以你才突然对我这么乖巧?”杜浩然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哈……得了吧,我消受不起,受宠若惊。”
“你——”粱红豆气结。
“算了,你做你自己就好,我可不敢奢望,”说着说着,杜浩然双手又要环上她的腰,但梁红豆抢先一步发现他的意图,反射性地甩了他一巴掌,教杜浩然当场痛呼出声。“你看看,这才是你的本性。”他抚着自己的脸颊。
梁红豆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三从四德,你忘啦?”杜浩然凑过脸色恶狠狠地瞪着梁红豆。
“我……”梁红豆心虚地低下头去。
“乖,以后要听话!小心我在镇民面前拆穿你的假面具。”杜浩然得意洋洋地笑道,还顺道捏了她的滑腻脸颊。
盯着他不安好心的笑脸,梁红豆突然觉得自己仿沸居了下风,处于挨打的地位。
中秋节的夜晚,全李家镇的人都聚集在杜家。
因为杜家席开数百桌,宴请全镇的人来参加杜浩然和梁红豆的婚宴。
沉沉的夜空被红灯笼照得亮灿灿的,亮了大半个天顶,稍微暗淡些的星子便看不见踪影。杜老爷子还特地远从十里外请来极负盛名的戏班子和杂耍班子,演出一系列热闹的剧码,如八仙过海、小丑献艺等。扮演孙猴子的伶人还在戏台子上跳来跳去,热闹得紧,而喧天价响的锣鼓声更是让大伙的情绪沸腾起来。
整个夜晚就在沸沸然的欢乐声中滑过。
新郎官一桌接着一桌敬酒,酒席上所有的人亦诚心地祝福这对新婚夫妻能白头偕老,不少和杜浩然相熟的年轻小伙子还缠着他拼酒,极力想把他灌个烂醉,就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全场到场跑,还开玩笑要冲进新房闹洞房,不过全被杜浩然硬是打了回票。
“喂,你当不当我们是朋友?”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来这儿就尽本分吃就好了,其它的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杜浩然口中虽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但是他的眼神透露着不容辩驳的坚定,熟知他个性的人,连忙模模鼻子,拉着其他人回到原位和爷爷叔叔们嬉闹。
一直要近夜半时分,最后一批客人才离开。
杜浩然迎着风,甩甩自己的头把酒气吹掉,也教自己神智清晰一些。长长地吁了口气,他略微调整自己的气息。
“浩然,你该回房去了。”梁任研拍拍他的肩。“我想红豆她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而且饿坏了。”杜浩然笑笑。
“去吧!”梁任研暧昧地撞撞他的肩膀。“春宵一刻值千金哟,别说我这个做岳父的人不明白道理。”
“岳父大人,你年岁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是和年轻人一样爱开无聊的玩笑。”杜浩然回敬他一拳。
“我管不着你怎么安抚她,反正老人家我要回去同周公下棋喽。”梁任研双脚一点便轻轻松松从容自在地跃过墙去。
“喂,岳父啊,难道您就是懒得走一段嘛。”
杜浩然故作无奈模样,转身走向自己的新房。
从门缝瞧去,粱红豆独自在卧床畔坐得端正,房里头龙凤烛火正焰,桌上摆了些带有吉祥祝贺的食物,一碟一碟地排上成梅花状,还有一瓶新开封的女儿红。
“依呀”一声推开房门,他不意外地看见梁红豆微微一震的模样。挑开她的盖头红巾,覆于其下她精心妆点过的面容在烛光映照中教他分外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