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姐姐……”那女子娇柔地福了一福,瞠中有些许讶异。梁红豆平时都是端庄有礼、不温不火的,怎么今天看起来失了分寸?
后头跟了一群同是李家镇上的闺女们,也为梁红豆失态的举止面露猜疑的神色,纷纷交头接耳、低低细语着。
噢,惨了!梁红豆心生懊恼,都是杜浩然惹的祸!
“殷小姐,对不住,红豆失礼了。”梁红豆屈膝回礼,怎么教人见笑了,在杜浩然面前撒泼是常有的事,在外人面前可行不得。
“不要紧。”殷琪笑了笑。“姐姐今日可能情绪不佳,琪儿不会介意的。”
“还是殷琪小姐明理,不像某人……”杜浩然接过话,同时还用力地瞪了梁红豆一眼。
听见心上人的夸奖,两抹酡红的霞彩染上殷琪面颊,虽然不明白杜浩然所指为何,但听了总是教人心情大好。从小生长于官宦之家,家教甚严,但不表示她不会对异性心动,只是碍于身分,无法像平民百姓一样和男子谈笑自如。自从爹爹致仕,向皇上请求告老还乡之后,举家迁到这李家镇居住,杜浩然是镇上条件最好的单身男子,怎么不教她芳心暗许!
虽然杜浩然是商人子弟,但是在商人地位逐渐提高,掌握全国经济命脉的这时,“商宦出身”已不是什么问题,能和商家结为亲家反而更是教人欣羡哩;爹爹也看重杜家的实力,他曾说过万万不可与杜家为敌,因为未来五到十年,杜家将可坐上全朝商业的第一把交椅。杜家从布业发迹,但已逐渐跨行到其它的行业,尤其是近两年来在盐业方面小有成就,成为盐业开放后掌控盐业经销的第三大龙头,拥有这样的实力怎能轻视!
撇开家业丰厚不谈,杜浩然本身也是一名美男子,虽然花名在外,但是未见有过什么玩弄良家妇女的事情,只是一直传闻和艳妓过从甚密、一个换过一个的消息,和其他女子来往时倒是谨守分寸,比一般的富家子弟还谦和有礼;况且他丰神俊朗的外貌,风流倜傥又略带邪气的行止,同时出手又大方,该送礼时绝不手软。最教女子为他心折的就是当他唇角带着一丝使坏笑意时的神情,明知他不是真心待你,却是一头栽人也不后悔,结果是教自己心碎也会不得怪他……
在第一眼见到杜浩然便芳心倾注的殷琪,她相信自己能抓住这位浪子的心。
“既然你捡到这支发簪就表示你和它有缘,不如就把它带回家吧。”杜浩然轻描淡写地说道,边用眼角余光偷瞄梁红豆的反应。
听见杜浩然要把发簪送给别人,一阵不舒服的感觉硬生生刺进心坎,梁红豆脸色阴沉下来,像是雷阵雨前的天色般阴暗。
见她这模样,杜浩然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可是,失主怎么办?”殷琪略有迟疑,丢失这簪子的人想必会相当不舍,这簪子的手工满细的,想必不便宜才是。
“不要紧,既然会丢失它,代表主人不珍视它,既然你喜欢的话,就拿走吧。”杜浩然笑笑地回答。
“你……”梁红豆睁大了眼瞪着杜浩然,他居然理直气壮、不当做一回事地又把簪子转送给别的女人。
“如何?”杜浩然笑得云淡风轻。
梁红豆真想把他的笑容从脸皮上扯下来,这个可恶的男人!一口气忍不下,她一把夺回殷琪手中的簪子。
“对不住,琪妹妹,这发簪其实是我的。”她笑得甜蜜。
梁红豆转身对杜浩然招招手,杜浩然便略弯身子,把耳朵凑近梁红豆脸颊畔,完全忽略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在殷琪及其他人的眼中看起来是多么地亲密,教殷琪嫉妒地咬着下唇。
“你给我记着!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梁红豆轻轻地吐出字句,同时又用脚跟用力地踩住杜浩然的脚掌,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碍于有殷琪及众家姐妹们在场,杜浩然受此重击无法表现出来,还是得维持笑嘻嘻的面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喂,红豆,你要去哪?”他对着梁红豆的背影高声问道。他可是肩负梁老爹交付的保护红豆的重责大任哩!怎可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
“回家!”梁红豆只丢下这两个字。
杜浩然跌坐在地上,克制不住地笑开来,殷琪疑惑地盯着他瞧。
“杜大哥,你和红豆姐姐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红豆姐姐不是向来合不来的吗?为什么今天会碰在一块呢?”
虽然镇上的人很少把他们俩并在一起谈论,但是他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算是合不来,她也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是不是像大家说的那样,可别节外生枝才是。记得爹爹曾说过,再不久就打算亲自前往杜家说亲事,希望别在这最后关头发生什么出人意外的差错才好。
“我们啊,就像你目睹的,吵架啊。”杜浩然依旧笑得开怀,故意略去她深一层的用意。“糟了,我没陪着她去买绣线,等会回去,梁伯伯一定会剥了我的皮,这不成,我得去好好解释才行!”
杜浩然跃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我该走了。”
“杜大哥……”殷琪掩不住失望。
“琪儿妹妹,其他姐妹们,咱们下回见。”杜浩然踩着愉快的脚步离去。
殷琪咬着下唇,微恼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此时突然有一只手掌拍拍她的肩,教她吃了一惊。
回身一看,是镇上的秀才张文训,她嗔怒地瞪了下张文训不识相的脸。
“做啥?”她没好气地问道。
张文训见她气恼样也只好模模鼻子,没法子可想,他这呆样引起其他女孩们吃吃娇笑。他想摘殷淇这朵娇贵的鲜花早不是镇上的新消息,虽然镇民觉得他是痴人说梦,但可不敢在他跟前明目张胆地说出来,顶多在心底嘲笑罢了,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目前这个镇上唯一拿到秀才的读书人!
张文训知道镇民私底下说他是不知变通的酸秀才,但他可不这么觉得,他自认为和几乎全由商人组成的李家镇镇民——一群为金钱汲汲营营的庸碌人——相较之下,他是斯文人,和他们满身铜臭的俗人可是天差地别的。
自古有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不巧,他就是那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读书人!除了读书外没别的专长的他,只能靠教教小孩子读书识字换取温饱,可他相信,明年等他高中进士后,当场鱼跃龙门,翻了几翻,变了成“官”字辈的人物,李家镇的人也只能对他鞠躬哈腰,后悔当年对他不够礼遇,现在连帮他提行李都不配!
他自认,像他这等聪明绝顶的人才,只有前相国的千金,掌上明珠殷琪才能配得上他的身分及才气,如果真能和殷家结亲,以后在官场上,看在殷老爷的面子,人家都还得礼让他三分哩!
见殷琪粉面含怒的模样,一句至理名言浮上他清明、而且豁然开朗的思路——打是情,骂是爱!
一定是这样子没错,殷琪会摆脸色给他看,想必是他张文训在殷琪心中的确是占有极重地位的,不然,殷琪没必要对他发脾气啊!绝对是这样,他聪明的脑袋瓜判断出来的事情绝不可能出错。
“殷小姐,瞧你这模样,是不是刚刚跑掉的杜浩然给你气受了?”他把自己看见的事物用自己的逻辑贯串起来,综合一个最合理的答案,“我张文训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像杜浩然那种登徒子、纨绔子弟了,仗着自己家里有点臭钱、皮相也长得还可以,就四处欺负女孩子!这种人最缺德了,应该打入阿鼻地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