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心,我理会的。”紧紧一搂她安慰完,傅雨村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离去。
任谁也没料想到,会发生令人如此猝不及防的事。
不过一夜而已,原本为圣上眼前红人的兵部尚书傅雨村,摇身一变为穷凶极恶的犯人,圣上赐下死罪,三日后午门问刑,家产一律充公不得保释。
“我不相信!”向来温柔的茗香嘶吼出声,细弱的身躯不住颤抖,让人不禁担忧她会抖散了身子。
“放心,还是有转圈的余地的,刘塘刘大人和纪大学士,就连和坤那讨厌的家伙都上奏保他,圣上已有动摇,千万别灰心。”康玺忙出声安慰,黑脸上也满是焦灼疲惫。
“为什么圣上会突然下罪大哥?照说,老爹他们的事,没泄漏出去才是。”
佟伶一双小脚烦躁地在地上打着拍子,催促康玺给一个交代。
暗太君已同她爹回月麓山去了,就这么巧早抄家的官兵一步,大伙儿也算全身而退,她便与茗香躲到了康玺这儿。
“他失手刺死了紫柔那女人,又正巧被平西王爷撞见,更糟的是紫柔衣衫不整……唉!圣上当然大为震怒。”康玺皱着脸解释,尽避他不信傅雨村会求欢不成愤而杀人,可是圣上正气着,根本不听取他的证词。
“我要见他!求求你让我见他!”茗香突然朝康玺跪下,不住磕头。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佟伶一惊,连忙伸手扶起她,然而她白洁额心已然滑下一丝鲜血。
康玺也慌了,直搓着双手不知所措。“茗香儿,你这……这……不是我不愿帮你,而是连我都见不着雨村呀!”
“我相信老爷没有杀紫柔格格,更不会强行求欢。”茗香定定地望着他,一字一句无比坚定。
“我也相信他,可是圣上……唉!”摇摇头,他也是莫可奈何。
“嫂子,我看咱们还是再等一天,说不准会有转机。”
分别看了看两人,茗香跌坐回椅上,喃喃道:“就等一天,要是老爷难逃一死,我也不活了……”
康玺与佟伶互望一眼,佟伶冷冷地道:“不许阻止,这是他两人的誓言。”
“我会救回两人的!”康玺一握拳,坚定地立誓。
不抱太大希望地摇摇头,佟伶坐到茗香身边紧紧搂住她。
漫漫长夜总是令人难熬的,康玺一夜没回府,天一亮他风尘仆仆自外头赶了回来,一进门便难掩欣喜地高叫道:“大赦!大赦天下!上天保佑!”
“怎么啦?”佟伶直冲了出来,茗香紧跟在后。
“因为三位重臣及满朝文武力保,加上昨夜圣上的爱妃生了一名小皇子,因此大赦天下,雨村的命可保住了!”康玺乐得什么似,差点儿没手舞足蹈。
“谢天谢地!老爷可以回来啦!”茗香双手合十,激动不已地朝天拜了拜。
一经她提起,康玺突然收回笑容,摇摇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雨村被派往蒙古充军五年,贬为庶民,世代不得进仕为官。”
失望担忧之情难掩地浮上面庞,茗香仍不死心问:“那……可以见他吗?”
面对她充满希冀的目光,康玺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无语了好半天,他才终于颔首。“好,我就想法子让你见他一面。”
是夜,康玺将茗香偷偷带入牢房,出手如电击倒守卫与狱卒。
最深处的一间牢房中,傅雨村正盘坐床上闭目养神。
茗香一见他,早顾不得康玺的所有交代,跑了上前泣喊:“老爷!老爷!”
“茗香儿!”一认出她的声音,傅雨村一弹身跳下床,两人便隔着牢门紧紧相拥。
“老爷!您受苦了!”不放松地上下打量傅雨村,他身上的伤痕,令茗香心疼得几乎死去。
“茗香儿,我一直想告诉你,我没有逼奸紫柔,也没有动手杀她……一切,全是她自作虐……”他数日来头一次为自己辩解,深怕茗香误会。
那夜,他应约到了平西王府,拒绝了紫柔的诱惑与威胁,紫柔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恼羞成怒下竟持刀欲刺杀傅雨村,而一切巧合得令人害怕,他躲过了她的攻击,她却不慎绊倒,手上的利刀不偏不倚地刺入她胸口,他正准备救人之时,平西王爷回府撞见,他便锒铛入狱……
“你为何不将真相说出来?”康玺在一旁责难道。
“因为假若我说出真相,请教康兄,小弟该如何交代赴约的原因?”冷静地望向友人,傅雨村早已有全盘的计划了。
“算你有理,我到一旁去等……一柱香时刻,有话快说吧!”康玺有些动怒地一摊手,踱到另一头去。
待他走得够远了,傅雨村在茗香唇上一吻,低声道:“还记得吗?咱们约好要去的地方。”
“记得,要去广州的小村里,种种田、养小鸡小鸭。”浅浅一扬唇,她忍着泪不愿落下。
“还有生一堆孩子。”不正经的提醒她,逗得她“嗤!”地一声笑出来,眼泪也忍不住潸然落下。拭去她的泪,他笑着逗她。“你这小泪缸子,要学孟姜女哭倒这监狱吗?”
“如果成的话,我会哭倒它,好救你出去。”
“傻丫头……”他动容地狠狠搂住她。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千般言、万般语、诉不尽……康玺已不识时务地走来了。
“走吧!”他扶起依依不舍的茗香。
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拆散两人,只是……
“茗香儿,下回再见时,可不许再叫我老爷了。”把握最后一点时间,傅雨村在茗香女敕唇上轻轻一吻,有如誓约。
“我会在‘那儿’等你的……雨村……”回眸一笑,她毅然决然转身跟康玺走了……
尾声
日头高挂天际,空气湿湿热热的闷得人不太愉快。
傍山的小村落中,三三两两的人们在田里辛勤的挥汗工作,绿油油的田生气盎然,叫人看了有说不出的欣喜。
“唷!暗大娘!您今年的收获看来会不差!”挑着扁担的货郎笑咪咪地向着正在田里工作的妇人打招呼。
“啊——小扮,你又来了。”被唤为傅大娘的妇人抬起头,被炙烫的火红面孔,年轻而美丽。
“是呀!暗大娘,我家那口子要我来同你买几颗鸡蛋,成吗?”
暗大娘温柔地笑着,伸手在小水沟内洗去污泥道:“当然好,你等会儿,我去挑几颗蛋来。”
领着货郎走入自家鸡舍,傅大娘一边模鸡蛋一边问:“听说你娘子有孕了,还好吗?”
“就是嘴刁,希望她能生个胖小子。”货郎呵呵的模着头笑,一脸不好意思。
“是吗?我等着看你的儿子。”挑了四颗蛋交给货郎,傅大娘诚心的祝福。
搔搔头腼腆的笑笑,货郎突然想起什么似道:“傅大娘,你相公快回来了吧?都五年了。”
“我昨儿收到他的信,这一、两年怕还回不来……”落寞的神情难以掩饰的浮现脸上,她实在是太想念他了……
“大娘你别伤心了,边事吃重呀!只要你相公平平安安,也是一件好事了。”货郎努力的安慰傅大娘。
“谢谢你,代我问候尊夫人。”浅笑着道谢,温暖的人情,多少抚平她的阴霾。
货郎告别离去,她又走回田中做着未竟的工作。
“大娘,同你讨杯水。”突兀的,低柔男音传入她耳中。
娇躯猛地一震,手中的物品落在地上,她不可置信的仰首望着来人……
不可能!不可能!“他”……回来了?!
一张黝黑、沧桑的俊颜带笑映入她泪光粼粼的眸中,比她记忆中要沉稳、成熟,让她既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