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缠绵,轻歌又起。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潆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防,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为君沉醉又何妨……”她无限低回地唱着。恍惚之中,那道卓然如月神的身影浮现在眸底、心间。是呀,为君沉醉又何妨?
她低眸浅笑双颊晕红,琴音渐轻渐柔、渐缠绵,仿佛步入了一场旖旎的春梦之中。
为君沉醉又何妨?
今夜,夜色迷魅,月朦胧浅淡,仿佛罩上了一层如雾如烟的薄纱。
瞧见出现在墙头的那一抹纤纤素影,心中莫名地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欣喜。
身影一闪,下一刻他已站在墙畔,仰头望着她千辛万苦地抓牢绳索向下爬,手中还意外地拎着一个累赘的包袱。
她想要搬家吗?他不由眨了眨眼,对她的行为很不理解。半是因为礼貌,半是不忍心见她那么辛苦,他开口:“将包袱丢下来。”
“好。”恋儿直觉地回答。扬手将包袱丢下的同时,她回眸撞入了那双含蕴温柔的眼底,近在咫尺。“哇!”惊叫一声,手上的绳索一个没抓牢,她与包袱一同跌了下去。
挑了挑眉,他张开手臂,稳稳地将她的娇躯接住。包袱则落在地上,跌散开来。
纤手攀着他的肩膀,恋儿愣愣地张着水灵瞳眸,视线投落在地上。
“吓着了?”他疑惑地问。以她前夜的表现来看,她不应如此胆小啊!
“你接住了我?”视线移上了他那张俊魅的脸庞,她求证似的问。
点了点头,他仍将她揽在臂间,舍不得放开怀中的软玉温香。一缕清馥幽绵的香气似有似无地缠绕着他的鼻端,熏得他神不守舍。
“为什么不去接那个包袱?”清丽若荷的娇颜移近,眸底蕴含着怒意。
“我——”他痴凝着这张因怒意渲染而分外生动的娇颜,几尽窒息魂夺。
“你为什么让包袱跌到地上?”双颊气得酡红,她嗔怒地扬起粉拳向他打来。
“慢着。”轻易地接住了那只逞凶的玉手,他蹙眉问,“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接你而应该去接那该死的包袱?”他着实不明白这位灵秀佳人的心思。他做错了吗?他相信凡是有思想长脑袋的人都会如他一般舍物救人的。
虽然他被关在这废院十几年,虽然他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人”,可是他的思想应该与常人没有太大的分歧才是。
“那个包袱一点也不该死,反倒该死的是你。”她用那双灿亮的眸瞪他,“你应该把我和包袱都接下。”气忿地离开他的怀抱,又顺道踹了他一脚作惩罚。而后她奔向那个包袱。
“哎哟!”被踹得莫名其妙,他抚着痛处,满心只觉得这姑娘蛮不讲理。“你——”他怒向伊人,心中的那把烈火凶猛地燃烧。
纤手捧起了包袱,却见其被雪水浸湿,朱唇扁扁,星眸眨眨,瞬间,那张绝秀的娇容已梨花带雨。“都是你不好。”她抬起泪眼指责。可怜她这一番心血,可怜那一个下午的奔波。
满腔的怒火奇迹地被浇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分柔柔的怜惜心痛。模了模鼻子,他没辙地来到伊人身前蹲下。“不要哭了。”舒指为伊人抹去泪痕,他低喃,“是我的错。”虽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行为有何差错,可是只要她化悲为喜,不再流泪,就当他自己做错了又何妨?
“都湿了。”望着那只包袱,她声音呜咽。
叹了一口气,他从伊人手中接过包袱,凝神施了一点小法术,包袱立即干洁如故。“喏!拿去。”他将包袱送到伊人面前。
“哇!真神奇!”恋儿水灵的眸中满载着崇拜,这个人会变戏法吗?
看着她对他这分与常人不同的奇能,没有露出丝毫戒备与疏离之色,他才放下心来
“不必给我了,这本就是打算送给你的。”她挥了挥纤手,秀丽的芳容盈然带笑。
“送我?”他一脸的不能置信,一脸的震惊。
“没错,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她猛点着头,满目期待的神色。
是因为这是要送他的东西,她才那么紧张那么重视?他满心满怀的感动。走过了这么漫长的岁月,他一直孤单单一个人,所有的人都忙着疏离他,忙着怕他。即使是那个经常为他送食物的女人也不例外。
世人排斥他,只因他是异类,只因他有一半与他们不同。越大他越明白这一点,是以他学会了独自生存,不再渴求得到那分遥不可及的关爱,以嘲世的冷笑面对这个世界。每天对着这座荒弃的院落,他的心也似成了荒凉之地。永恒地拥抱孤独和寂寞,这是他注定的命运,他想摆月兑,却又无力。可是,就在刹时,这朵白荷飘然来临,带来了她依依关切的温柔情意,他又怎能不感动莫名?他又怎能抑止心的沉陷痴醉?
动容地凝视着那张清绝的容貌,他的目光热烈而痴狂,千言万语只化做一句,“谢谢你,恋儿。”瞧着他一脸的感动,恋儿羞涩地垂眸,双手无措地把玩着衣带。“那些东西很平常很普通的。”她低喃道,“你看了说不定会笑我的。”她去买这些东西时,已经被很多人笑话了。
“怎会呢?”他紧紧地握住伊人玉似的柔荑,夜似的瞳眸之中再度闪烁起妖异的淡红。
“你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啊!”一连目睹了几次,她终于可以肯定这一点。
“是吗?”他俊颜泛起了一丝忧伤的笑。他曾在水中看到映现出的容貌,也知道自己的眸色。平常心静之时,他的眸是黑色的,大凡心情波澜起伏之际,他的眸便会泛起妖异慑人的红芒。只这一点,他便与凡人不同。
“当然是,而且还是淡红色的,很独特,也很漂亮。”她凝望了片刻,还加以评论。
“你不觉得这样的眼睛奇怪?”他忍不住问。
“你本来就很奇怪。”斜睇着他恋儿唇畔带笑。
心中的忧伤瞬间不翼而飞,对她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哭笑不得之余,他也十分感谢上天把这个胆子奇大、思绪异常的佳人带来给他。轻轻地在伊人的玉手上印下一吻,他的声音低回,“你是第一个不怕我,还肯送我礼物的人,恋儿。”
不自然地收回纤纤玉手,恋儿双颊酡红,清了清嗓道:“不打开包袱看看吗?”
他解开包袱,见里面是一整套男子的衣饰,鞋袜,甚至连束发的带子都一应俱全,而且是一系的月牙白色。一瞬间,他不由呆住了。
清澄的双眸眨也不眨地望着他,里面载着诉之不尽的温柔情意。“这衣衫是月亮的颜色,很适合你。”她盈盈浅笑道,“这里的冬天很冷,你不穿衣裳会着凉的。”
醉人的笑靥如同煦和的春风般吹入他孤寂的心扉。在那无形的荒原中,有丝丝绿意渐渐萌芽。那些热烈的、痴狂的、沉醉的情丝争先恐后欲露出地面,在温暖的春日里舞出一片红花绿树的缤纷。
纤纤柔荑按上了他的大手,恋儿温柔地道:“我不喜欢雪,雪的世界太苍白、太荒凉。”
“我也不喜欢!”他的声音低哑,微微闭了闭闪烁着妖红的眸。只觉得一股暖流由那双小手传来,缓慢而细绵地流入他的心田,让他全身的血液为之沸腾,一时间打起轻颤来。
“那么我们一起来熬过这寒雪的冬日,去守候那蝶舞莺飞的季节吧!”她媚眼盈盈地笑睇着他,柔柔的视线中隐含着如梦般醉人的情意,扣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