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仔细看去,才发现墙正中开着一扇门——斑斑斓斓的铜门。
恋儿不由缓缓地眨了眨明眸。
门上有锁——光洁无尘的铜锁。
恋儿不能置信地再眨眸。
门上方悬挂着一支箭——生锈的金羽箭。
这次恋儿唇畔扬起了一抹欣悦的笑。这不是她昨夜“踏雪夜游”之所吗?好巧啊!只是昨夜她没有留意那树梅花而已。
“我的小姐你还笑?”音音骇得几乎脚都软了。都怪她只想着与小姐看梅花而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我们快点离开吧!”
恋儿一蹙黛眉,“音音,这里为何让你如此害怕?”她不明所以地问。
“小姐,你不知道,这墙内是一处废弃了很久的废院,里面邪门得很,是以平日里庄中之人都不敢靠近。”音音扯着小姐的衣袖,游目四顾,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哦?”恋儿怀疑地挑了挑眉,“真的?”
“小姐,婢子没骗你。不信,您看那支箭。”音音抬指指向金羽锈箭,“它挂在那里,就是避邪的。”“既有避邪箭,那你还怕什么?”恋儿微微浅笑,就是不肯如音音之愿“打道回府”。
“当然要怕,这些年来叫得更可怕了,听了都叫人心惊胆颤,谁知道那箭还能不能镇住它?”音音没头没脑地道,“小姐,求求你,还是快走吧!”她骇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看到她吓成这般模样,恋儿心一软,“好,我们回去。”反正她问得已经差不多了。
如同囚犯得到了赦令一般,音音拉着她,以逃命般的速度奔离,那神情活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怪物追逐她似的。
恋儿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惊奇。她怎么怕到这种地步?“里面到底有什么?”
音音脚步不停,口中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恋儿几乎跌倒,“音音——”她声音带怒,美眸眯着横过去。
“小姐,你不要恼。”音音可怜兮兮地道,“婢子虽然没见过,可是听庄中人传说那废院中有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恋儿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这个胆子比蚂蚁还小的侍儿,“音音,我真不知要说你什么好。”
音音停住脚步,不服气地道:“小姐,你没听过流传在庄里庄外的数十个恐怖、可怕的故事版本,当然无法体会婢子的心情。”
这龙州府十几年以来流传最广、版本最多的,就是千雪山庄那座神秘的废园,而且个个与“妖”字有关。从小耳濡目染之下,音音的胆子想大也大不起来了。更何况还加上千雪山庄众人那些只在庄中传的所谓“内幕”。
原来如此。难怪姨母将那嗥声推说是千雪山中的野兽,八成是怕吓坏了她吧,恋儿转了转眼眸,“这些年真没有人大胆走进废园?”
“有。”音音立即说道,“有一个人经常走进那里,不过没有人知道她去那里做什么。”
“谁?”恋儿饶有兴趣地问。
“夫人。”音音捧上答案。
“姨母?”恋儿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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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儿决定要进入废院,解开这个谜。
说到底还是她的好奇心作怪。本来她是怕里面有野兽,将她吞吃了。可是听了音音的话后,她便如服了定心丹。姨母都可以安然无恙地出出入入,那说明里面没有危险。反正音音所说的恐怖版本,她一个也没听过,听过的也惟有那几声恐怖叫声。因此她的胆子还可以很大。
是夜,恋儿悄无声息地自闺房中闪出,提起裙摆,一口气跑到了那座废院门前。
平定心神,她在心中仔细盘算着行事的三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天时、地利、人和。
先说天时,今夜皓月当空。既有光亮壮胆,又不必担心因为天黑错过了细节。
再说地利,白天她推说要摘梅花,请一个家丁代她搬来了一架可助她爬过高墙的梯子。摘完梅花后,她又说明日还会来摘,用极自然的借口留下了梯子。
最后是人和,她细细打听,才知道庄中人因这神秘废院的种种传说再加上那时不时会在夜间响起的奇怪嗥声,是以一入夜,基本上没有人有胆走出房间。这样就不怕被人发现她这个千雪山庄的表小姐,会于深夜“寻幽访圣”了。
颇为费力地将梯子移到墙上,靠好,恋儿鼓起勇气来,沿梯子攀上墙头。极目望入废院之中,但见院中建筑多已残败,且处处皆是连白雪都掩不住的枯乱杂草。表面看来果真像音音所说的是一处久无人居的废弃荒院,实际呢?这有待于她进一步探索。
她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绳索,一端牢牢系在梯子尽头的横木上,另一端抛下高墙。深深吸了一口气,恋儿拿出前所未有的勇气与胆量沿绳滑入墙内,在双足及地时松了一口气——真担心绳端的木梯经不住她下滑的重量,还好一切如她所愿,既顺利又平安。
回过身来,她试探着一步步地前行。说不害怕是假的,她的心几乎就要跳出来了,神经更是紧绷,可是冥冥中似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她,要她前进。
单纯的好奇好像已演变成她必须要去完成一个的使命似的。
一声脆响由足下传来,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分外刺耳。恋儿闪电般地跳开,几要成形的尖叫便要月兑口而出。
眸光触及地面,才发现自己踏断了一节枯枝。不顾形象地踢了那段枯枝一脚,恋儿忿忿地开口:“死树枝,想吓死我吗?”
一声轻笑飘入了恋儿耳中。
有人!恋儿心中笃定,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扬声道:“客人已经登门造访,主人为何不迎宾?”
笑声又起,带点嘲讽意味,“更正第一点,姑娘并非登门造访而是效宵小爬墙;更正第二点,‘主人’二字用在我身上不适合。”
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徐缓,吐字之中带着几分生涩,奇特得让人入耳难忘。
恋儿不甘示弱地抬头,“你的话也需要更正,第一点,我姓逢,双字恋儿,不叫‘姑娘’;第二点,无论你是不是主人都应该赶快现身。”
“有理。”那个声音赞同,“你若想见我,只要穿过你面前的树林便可。”
恋儿拉着裙摆移步穿过了那一片光秃无叶的树林。缓缓抬眸之际,她看到了他。
他傲然立在一方积雪的黑石上,抬眸凝望着天上的那一轮皎洁的月。那姿式、神态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高风仪。的颀长身躯未着任何衣物,银白色的月光挥洒而下,环绕着他的身,远远望去像是披了一条冷白的光带。
月为衣裳!
有那么一瞬间,恋儿怔怔地立在雪中,失神地仰望着那道仿佛从月中走出的身影,忘了来意,忘了语言。
一种莫名的悸动,由心中漾起,瞬间席卷她心灵的大地,便如月光般无所不在地拂照,让她深深沉醉;又似扑岸的惊涛,危险中带着一种引人投身碧涛的致命魅惑。
明月清风间,他挥手跃下青石,却在自然放任中显得出奇得灵逸,出奇得潇洒。
他缓缓向她走来,身后是一轮明月,映得他仿佛会发光一样。一头垂练般的长发无拘无束地散在风中,每一根发丝都像有生命般地旋舞飞翔。发间是一张清俊隽秀的容颜,姣美仿若绝世的红颜,只是生在他脸上却为其增加了一分说不出的阴柔艳华。
距离渐渐拉近,恋儿看到了他的眼眸。恍惚之间,她仿佛望见了凝结着千秋万载的孤寂与落寞的夜空,也许他的眼如夜,心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