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希望你能谅解她。当年的事,不能全怪她嘛。她只是个母亲啊。在你父亲病重的那段期间,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护你、保护这个家。她并没有逼迫宇阳离开你,反而张开双臂欢迎她,这点便很难得了……”
“可是后来……”
“后来的事不能怪妈呀。她不过是给了个提议。你很清楚宇阳的样子,坦率自我的个性,并不适合在上流社会生存。妈是希望能帮她……”
“我爱的就是那样的她,而不是改造过的洋女圭女圭。妈根本不该动那个主意!”宁缙气愤道。
“你能怪妈吗?毕竟她是为你好。我相信宇阳有自己的优点,否则不会让你念念不忘到今天。但你有没有想过,结婚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家族的事。宇阳一旦嫁给你,她必须要适应你的生活环境,而不是任性自我地继续做她自己。阿缙,没有人能够保持不变。我们遭遇的每样事、每件物、每个人,都直接、间接地改变了我们。你不能否认当你遇到了宇阳,你的某些观念、某个习性也同时被改变了。我们随时都在改变,来适应这个人生。有时候改变也是种成长。”
宁缙低垂眼脸,沉思玮玲的话。
“如果没有遇到宇阳,你现在一定是个很不一样的人。或许你会跟宁纪一起打拚你们的王国,而不是选择放逐自己的生活。你从事体力工作,做黑手、道路工程,不过是想更接近宇阳对不对?但你终究没有找到宇阳,而妈……”
“她怎样?”
“她从来没有放弃过你这个儿子,也从来没放弃过找宇阳。她一直在找她,也终于找到了。”
“她找到了……宇阳?”宁缙激动地追问,眼神复杂。
“对。”玮玲严肃地看着他。“阿缙,你应该知道你的母亲是个外柔内刚的坚强女性。她爱你,即使你误会她、离家出走,她依然没有放弃你这个儿子。妈告诉我,虽然你不回家,可是逢年过节还是会打电话回去报平安,她生日时,你还请人送了礼物去,可见得你也是爱她的。既然如此,何苦还要折磨你最爱的人?她是你的母亲,不是你的仇人。为了你,她锲而不舍地寻找你的爱人,这份执着不让你感动吗?”
宁缙紧握住双拳,他无法否认胸臆间汹涌的情潮,有着对母亲的歉疚和感谢,强烈的情感冲击着他,眼眶灼热,视线模糊了起来。
母亲竟然为他做了这么多!
“回去吧,阿缙。不要再逃避了。”玮玲握住他的手劝道。“就算是给我个面子吧。”
“玮玲……”宁缙反握住她的手,眼中盈满感激。“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你的红粉知己,你怎么少得了我?”她开朗地回答。
“玮玲……”他拉她入怀,带笑的眼光静静地凝视她,虔诚无比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可别告诉阿纪哦。”
玮玲噗哧笑了起来。
“对不起,妈。”宁缙将母亲揽进怀里。
他可以感受到母亲的轻颤,她依然如两年前他离家时一般雍容华贵,只是眼角和嘴角的皱纹加深。父亲死后,母亲脸上的欢容少了许多。宁缙不是不能体会她的空虚寂寞,只是当时他陷在自己的悲痛中,无暇分心关怀母亲。
他太不孝了,宁缙坚毅的脸容上,有着深深的愧疚。
看这对母子重逢的感人画面,玮玲眼中盈满泪水。她没有惊动他们,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直到有道声音打破了静静流动在室内的温情。
“二哥?”惊诧的声音出自从回旋的楼梯走下的女子。她的头发削得极短,衬的那张立体分明的精致小脸更加突出。
玮玲认出她是宁纪的小妹宁绮,她是专程赶回来参加婚礼的。
宁家是以纺织业起家,宁纪的父亲便以系字旁来为三个儿女取名字。算是不忘本。
“阿绮,你回来了。”宁缙放开母亲,上前拥抱住妹妹。“变得更漂亮了。”他伸手弄乱她的头发。
宁绮兴奋地又川叉跳,像个孩子似的。
“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我们找你好久?”她埋进他怀里埋怨,脸上湿了一片。
“对不起好吗?让你担心了。”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不管,你害我掉了好多眼泪,要你赔我。”
“羞羞,自己爱哭,硬要赖我。”
“是你害的嘛。不管,要你赔!”
两兄妹你来我往的斗嘴,恢复了往昔的欢乐热闹,池云秋眼里泛起欣慰。
宁缙回来太好了。这个家又变得完整。
“瞧你们两个还像孩子似的,不怕玮玲见了笑话!”她慈爱地经叱,两兄妹立刻收敛,转向玮玲。
“我不要紧,你们继续。”玮玲随和地笑道。
“嗨,玮玲。我还没恭喜你呢。”下午才赶回国的宁绮蹦跳到她身边,睁圆眼上下打量她,十分讶异。“没想到你眼镜摘下来,头发放下来,竟是这样的美人胚子。怪不得大哥会爱上你。你知道吗?当妈咪跟我说大哥要跟你结婚时,我简直是吓呆了,还直嚷着:玮玲?大哥办公室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长年深色套装,还戴了一副笨重镜框的孟玮玲?我不敢相佰我那个的大哥会对你产生兴趣,因为你实在是……”
她比书着,脸上有着难以形容的尴尬。
“现在知道玮玲是个大美人了吧。”宁缙手搭在玮玲肩上,促狭地眨着眼。
“哎,大哥果然非平凡人。居然看穿了玮玲的伪装。”宁绮夸张地道。“玮玲,告诉我。你是不是怕大哥会爱上你,才故意做了副老处女的打扮?只是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啊。”
她这话一出,大伙儿全被逗笑了。
池云秋佯怒地叱道:“阿绮,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编派你大哥?”
“哎呀,他现在又不在,鸡道你们会告密吗?”
“就怕大哥有顺风耳喔。而且,大哥去香港那么多天了,搞不好今晚就回来。”宁缙恐吓道。
“哥,你别想吓我!”
笑语声中,池云秋招呼众人坐下来喝茶。
喧哗的笑语,如一曲欢乐之歌温暖了这个寂寞许久的家,穿过玄关,且溢向门外。
从轿车下来的宁纪,登上阶梯,走到门廊上时便听见了。
他显得十分讶异,纳闷地在玄关门征了一下。
冬日的夜晚来得较早,温暖的灯光从窗口流泄出,像等待游子归来的母亲怀抱般充满欢迎。空寂许久的房子,一下子有了笑语声,令宁纪一时愕然。
会是玮玲来了吗?
敝不得他打电话去地公寓都没人接,原来她到他家里来,把欢笑和温暖都带来了。
他穿过玄关门,寻着笑声走进客厅,碰巧看见一双男人的胳臂搭上他白天工作时想,夜良孤寂一人时更想的女人肩膀。
男人侧过脸去说话,那上扬的肩眼,掀起的薄唇隐约的笑意,令宁纪在愤怒里夹杂着些许的惊异。
“你做什么?”他恼火地大步向前,把宁缙的手从玮玲肩上甩下来,再把他的女人拉起搂进怀抱。
“阿纪,你是在干嘛?”池云秋谴责似的眼光投向长子,嘴上带着笑意。
她实在是太开心了。
“妈,阿缙他……”宁纪控诉地指着宁缙。
“哎,大哥,你的醋劲未免太大了吧?二哥不过是跟玮玲勾肩搭背而已,又没有非礼她,你干嘛发这么大火?”
“你闭嘴!”宁缙见宁纪眼露凶光,忙跳到宁绮面前阻止她再煽风点火。“你想害死我啊!”
“哎呀,二哥……”宁绮委屈地嘟着唇。
“好了,不准再吵了。”云秋端出为人母亲的架子道。“阿纪,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