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光看向挂在樯上的画像,那是玉翎替他画的铅笔画,另一幅水彩画挂在他新竹的宿舍。
他走到画前,唇贴住那潇洒的签名——“翎”。多么美丽的笔画,教他深深着迷。惠安叹了口气,凝视着画中神采飞扬的男孩,那是十九岁的他,自信满满、不知愁为何物,却在短短两个月为情所困。他还记得玉翎离开后,他根本静不下心来念书,还好他不是临时抱佛脚的那种人,联考成绩虽然不尽理想,还是让他以第一志愿考上成功大学。本来他就打算念这所学校,不管分数高低都一样,所以他并不介怀,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从此见不到玉翎,那令他度过了一个伤心的暑假,然后是封闭心灵的两千多个日子。虚悬的感情空位只为她保留,然而她呢?她是否同样为他痴等?
惠安的心纠缠着,因妒忌而结着千结。可是玉翎看起来仍是那般纯真,她在他唇上的亲吻,虽然震撼了他的心,却是那么生涩。事实上,她只不过是把唇贴着他的而已,没有任何煽情的举动。然而他们毕竟分开了七年,他并不知道玉翎这两千多个日子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曾说她父亲要送她到纽约学画。纽约可是个大城市,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的眉头蹙紧,随即又壑然开朗。不管玉翎曾有过什么样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他仍爱着她,而她显然也没忘了自己,这样不就够了,他何苦要钻牛角尖?
可是玉翎为何不肯告诉他住址、电话号码?她星眸中闪过的那丝顽皮,到底是何用意?莫非她还在气他,故意折磨他?
怀着满月复的疑问,他眉间略带轻愁地下楼吃饭。惠全又不回家吃晚餐了,才念二年级就玩得这么疯。他摇摇头。
“惠安,明天你唐女乃女乃请我们全家到她家玩。”惠安的女乃女乃故作不经意地提起。
“好。”他有些讶异地点着头。还以为女乃女乃又给他安排什么饭局呢,没想到是去唐家。
自从瑞云表姊和玉龙表姊夫结婚之后,唐、姚两家就来往热络,惠安全家到唐家吃过好几次便饭,对那位慈祥的唐女乃女乃早已熟得跟自个儿的女乃女乃一样。
“明天要早一点过去,她叫你们兄妹三人去游泳。”女乃女乃又说。
“好。”他微笑地答应。唐家的游泳池清澈、干凈,可比外面的游泳池卫生,他可以尽兴地游个痛快。
“大哥今天倒答应得挺干脆的。”惠嘉偷笑着。
惠安疑惑地望向小妹,不解其意。
女乃女乃连忙咳了几声,暗示惠嘉别泄漏秘密。
惠嘉耸耸肩,无奈地朝大哥扮了个鬼脸,眼睛晶亮地闪着。
唉!有话不能说,对惠嘉还真是个酷刑呢!想到这里,她就后悔自己没事干吗偷听女乃女乃和唐女乃女乃的电话密谈,可是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她所喜欢的唐玉翎,唇角又不禁扬起。美丽的唐玉翎会成为她的大嫂吗?她的眼光望向仍是一脸迷惑的大哥,英俊出众的他,是否会为玉翎所掳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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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惠安跟着家人走进唐家的客厅,被唐女乃女乃拉着引见她口中那位美丽、慧质兰心的孙女时,他脸上的表情此刘姥姥进大观园时的模样还要夸张。
眼前身穿浅蓝色洋装的美女,不就是昨天才跟他分手的玉翎吗?
“惠安,这是我们家玉翎,她最近才从纽约回来:”唐女乃女乃骄傲地说。
“玉翎?”他不敢置信地喃喃。怪不得她昨天不给他地址、电话号码,原来她早就知道他是谁了,还故意逗他!
“不可以生气哩!”她靠近他,巧笑嫣然地声明。
谁能忍得下心来对一张明媚如春花的笑脸生气?
他叹了口气,以轻得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真顽皮。”
“谁教你欺负我。”玉翎抿着嘴,娇媚地回答。
惠安眼睛睁大,正想低声喊冤,惠嘉立刻凑到他们之间好奇地问:“大哥,你跟玉翎说什么悄悄话?”
惠安和玉翎同时脸红,惠全则像是发现新大陆股地对着王翎叫道:“哇,玉翎,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
惠全—见到那头曾教他万分迷醉的如云秀发如今被削短到耳际,昔日美得像洋女圭女圭的女孩变得有些男孩子气,心中着实懊恼。
“是呀,玉翎,怎么把头发给剪了?”惠嘉到这时候才发现玉翎的不同。
“怎么,不好看吗?”玉翎咬住下唇,着恼地问。
当初剪头发是因为看腻了自己长发的模样,才想换个发型,如果因此而变丑,那就令人气恼了。不过她自己觉得还可以,就不知道惠安怎么想?
她看向惠安,满脸期待着,却只见他微微一笑。
“不是不好看,只是……”惠全耸耸肩沉吟道,“比较男孩子气。”
“别听我二哥胡说,我倒觉得比较有个性。”惠嘉不满地斜睨了惠全一眼,换得她老哥怒气腾腾的大白眼。
“你以前那个样子像洋女圭女圭般,现在的发型则简单俐落,再说,你人娇小,拖着那头长发倒显得个子更小了,现在就不一样,看起来……”惠嘉示意玉翎转个圈,摇头晃脑地评论道:“就像春天般具有朝气,让你的五官更加灵秀美丽,说真的,玉翎,你真是个大美人,我要是个男人的话,铁定追你。”
玉翔笑开了脸,不过惠嘉的称赞虽然令她开心,却不及站在一旁闷不吭声的惠安观感。
“惠安,你说呢?”她撒娇地问。
其实惠安早就瞧得心跳加速,神魂颠倒。在昨天瞧过她曲线玲珑的身段后,无论她做何打扮他都会认为极美。事实上穿著淡蓝洋装的玉翎,美得就像朵优雅矫贵的兰花,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出迷人的女性魅力。惠全说她男孩子气,根本就是不长眼睛,难道他竟看不出来她全身上下部是那么女性化,柔软、甜美、令人渴望吗?
他凝视着玉翎的眼,深情地说:“对我而言,玫瑰就是玫瑰,就算换上别的色彩,她仍是一朵最多情,娇美的玫瑰。”
惠全和惠嘉的眼睛大睁,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们的大哥。他怎么可能说出这么……这么浪漫、深情的话?
玉翎则是深受感动地拉住他的手。“对我来说,你的赞美甚于一切,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意。”
“玉翎……”他握紧那只柔软、修长的纤手,一波波的情意自他的眼底、手心涌向玉翎的情感中枢。
唐玉翎那双黑白分明、水灵灵的眼睛里,盈满着七年来的渴慕和思念,她的朱唇微微颤抖着,恨不能投入他怀中。无奈观众太多,两人只能借着眼光传情。
而站在一旁的观众们个个面面相觑,然后又故作视而不见的转开眼光,假装忙碌,只有两个老妇人笑得合不拢嘴。
这分明就是一见钟情嘛!姚老女乃女乃开心地想。早知道惠安相玉翎这么投契,她就不必浪费那么多时间替惠安安排相亲,叫唐老太太早些把孙女叫回台湾来,那她不是可以早点抱曾孙子了吗?
而精明的唐老太太却瞧出两人之间的不寻常。这不叫一见钟情,而叫作旧情复燃,分明是分开多年的情侣复合场面。昨天下午玉翎回来时,她就瞧出端倪。出门时还像个满怀愁思的怨妇,回来时却像只刚偷完腥的小猫咪。
本来听说女乃女乃要帮她相亲还老大不乐意,一得知是姚家的惠安,立刻羞答答的抿嘴偷笑。
唐老太太昨夜还在怀疑,今天就获得证实了。
只是她却不太明白这对金童玉女是如何凑在一块的?玉翎离家七年,虽然每年都回来过,但都只是短暂停留,也没见到她有谈恋爱的迹象,除非……唐老太太脑筋一转,想起了玉翎出国前一个月,有天下午竟然泪涟涟地跑回家。那是个她所谓和同学上图书馆的星期六下午,每次她都是带着一脸幸福微笑地返家,只有那一次却哭得肝肠寸断,自此之后,她再也没上过图书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