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吃这些,吃什么?”
海晨烤好一串肉丸,好心递给她。
姝娴绷着一张脸,摇了头。
海晨看她不要,放到嘴里就吃,走开不再理她。张汉基又拿了些牛扒鸡翼给姝娴,她仍是一概不吃。
“那大小姐到底要吃什么?”
张汉基受不了啦,叫嚷起来。
“我好冷,好想喝热汤。”
想起夏威夷的沙滩和阳光,这里的寒冷简直就是酷刑。“冷?人皮大衣从头穿到脚,还会冷?”有人在顶嘴。“热汤?这里哪来热汤?”
众人都在为这难题拼命脑力激荡,会拉二胡的林庆隆石破天惊叫一声:“有啦,小卖部有即食面卖,我去帮你买!”
谁知姝娴娇嗔一声:“我才不要吃即食面!”
“那看看有没有什么粟米浓阳之类的,买一杯来。”一位娇小的女同学提议。
“不要了,我不要吃那些可怕的东西。”
“姝娴要喝新鲜的、热腾腾的、现做的汤啊,神通广大的先生们,赶快想办法变出来!”
姝娴饿得难过,别人可是吃得高兴,一边吃,一边嚼舌根。忽然张汉基怪叫一声:“新鲜浓汤有了!”他拉起林庆隆的手,比了一个割腕的手势,向姝娴说:“猪血汤好不好!林庆隆的猪血汤,又新鲜,现做的热滚滚,香喷喷!”
姝娴听了一阵反胃,众人却在哈哈大笑,还听见有人说:“好啊,快奉献啊,这可是百分之百原汁哩!”
姝娴恨他们幸灾乐祸,见死不救,更怨海晨对她漠不关心。恨恨地抬眼找寻海晨,他竟然不见了,弃她于不顾,自顾去找乐趣了。
林庆隆爱开玩笑是出了名的,他现在吃饱了,揩揩嘴,抱起一把吉他,一边拨弄,一边开玩笑。
“可惜今天晚上本少爷的二胡没有带来,不然此时此地拉上一阙山中传奇或者寒山夜雨,一定可以引出几个漂亮的女鬼来!”
说完猛撩一弦,两眼一瞪,指着一个女生说:“冯娟娟,看你背后!”
两个女生缩成一团尖叫着抱在一起,几个人起劲地起哄着。
姝娴本来很不舍得离开温暖的火堆,但她觉得背脊、脖子、肩膀无处不僵硬酸痛,只好躲到帐篷里拉睡袋躺下,清清楚楚地还听得到同学们在说笑弹唱。
“你们知道吗?昨天本少爷闲来无聊,随手拿起电话号码簿来翻看,杀时间,赶无聊,结果给本少爷发明出一个可以笑掉下巴的消遣来……”
是林庆隆的声音。
“你们猜怎么样?本少爷发现这世界上居然有人姓﹃干﹄!”
众人哈哈大笑。
“那又怎样?”有人问。
“冯娟娟,你不是最恨英文老师吗?替她挨个姓,让他姓﹃干﹄看看!”
大家沉默了两秒钟,然后一阵爆笑。
“以此类推,把你喜欢的、不喜欢的、知道的、不知道的、认识的,所有人的名字一个个换上这个姓,本少爷保证你会笑到假牙都掉出来。比如张汉基变成干汉基,刘台生变成干台生,冯娟娟可就成了───”
还没说完,只听冯娟娟一声怒斥:“不准你说我!”
姝娴蜷在睡袋里听着不禁也苦笑起来,并且不由自主地也如法炮制想起几个名字来,竟然笑得流出了眼泪。
正一个人侧躺着还在笑得意犹未尽,她听到有人在轻轻叫她,转身一看,竟是海晨钻到帐篷里来,蹲在她身边,手上端着一个大碗。
“起来,喝你的热汤。”
海晨看见姝娴的眼睫湿润,心中涌起一阵疼惜。
姝娴撑起身来,拉开睡袋,端详着那个大碗。碗里是几个肉丸、一些葱花,一阵阵冒烟。
“这是你煮的?”姝娴问。
海晨点点头,说:“像吧。”
“像什么?”
“像肉丸汤啊!”
“很像!”
姝娴嗅嗅汤的香味,把碗接过来,迟疑地问:“这能吃吗?你煮的?”
“我去餐饮部向人家借厨房,人家都收工了,只好自己来。本来我先煮了一碗什锦汤,把香肠、火腿丸、番薯呀什么的都加进去,结果是一塌胡涂,只好重来,简简单单一碗肉丸汤。我从来没搞过这些,你若不吃,我也没办法。”
海晨摊摊手,一脸无奈地坐下来。
原来他失踪那么久,是为她做各种不同的汤去了。姝娴内心涌起一阵骚动,那是这辈子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尽避是那么感动但仍是看着那碗汤不敢入口。
“小姐,要吃趁热,我不再做第二碗了。”
姝娴实在已经饿得眼冒金星,眼看着热汤蒸蒸冒着烟,只好忍着喝一口。脸上浮出一片怪异的表情。
“好怪的味道!”
“我……我好像放了太多味精。”
除了太甜腻,汤还是可以喝吧,姝娴喝了大半碗,觉得胃里舒服多了。而几个肉丸浮在碗里,仍然完整无缺。
海晨看看她,指尖和鼻子都冻红了,鬈发也乱着,脸颊上似乎还有眼泪的痕迹,一副狼狈可怜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真不应该带你来这里活受罪!下次,打死我都不干了!”
说完执起她的一只手,用他的手紧紧捏着,要让她暖和一些。
“我再也不露什么营了。雍海晨,我好想回家。”
“现在回不去了。”
“等到明天我一定已经冻死了。”
姝娴楚楚可怜的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海晨向她更靠近一些,伸出手臂从后面把她环抱着,再继续捏住她的手,轻轻哄她说:“放轻松一点,不要担心,你现在先把自己弄暖和起来,我会想办法帮你找一个房间。”
靠在海晨的胸膛上,姝娴觉得一阵阵温暖从背脊和双手传达到自己身上来,一阵阵暖流,一阵阵舒坦,她放松了自己,靠在海晨身上沉睡了起来。蒙眬中,只听见海晨和同学们的低声交谈,然后,他们叫唤她,她却倦乏虚弱得怎么也起不来,然后,有人抱起她,仿佛走了好一段路,进人一个温暖的房间,她才又沉沉睡去……她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悠悠醒来,竟然躺在医院里。
“我是在什么地方啊?”
转动着眼珠,她看见雍海晨、林庆隆、张汉基、冯娟娟等六、七个人围在床边,异口同声地说:“醒了,醒过来了!”
“我们不是在露营吗?怎么在这里?”
姝娴看着床边挂着的仪器,茫然地问。
“是啦,你现在在郊外的政府医院露营啦!”
张汉基促狭地回答。
“对啦,你被山上的鬼吓到,发高烧打败仗啦。”
林庆隆一唱一和。
还是海晨正经多了,严肃地说:“李姝娴病得不轻,要让她的家人知道才好。”他转身问姝娴,姝娴说家里只有阿珍在,父母都出国去了。转念一想,又说:“就麻烦你们打电话告诉阿珍,请她通知这个人来接我。”
姝娴借了纸笔写了电话号码和名字,递给张汉基,请他去打电话。半个小时后,阿珍的电话打到政府医院来,说她找不到那个人,是不是可以请别人来接。姝娴任性不肯,说非要叫阿珍找到那个人,否则就不回去。
“大小姐,我们雇计程车送你回去,还不是一样?”
冯娟娟劝说。
姝娴仍是不肯,众人只好陪着从中年等到半夜十一点,才终于盼到那个李姝娴执意要等的人物匆匆赶到。
姝娴一看到他,病如同好了一大半,欢呼又娇嗔地说:“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那人一到床边,姝娴就抓着他的手,千百种女孩子撒娇的姿态都活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