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竭尽所能地形容,又怕惹恼了情绪不佳的老板。
“好啦!把人带进来,让我看看什么三头六臂的人,可以让你们这一整间大办公室的人一个个都束手无策!”
西靖广挥挥手,命令秘书把人带进来。
一个很年轻,有着明媚的青春气息,健康结实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上所洋溢焕发的特质是西靖广也曾经有过的而现今已消失无存,一种令中年男人慨叹,用再多事业成就和金钱权势也买不到的──青春活力和健朗。
他们彼此用防御和试探的眼光对望了几秒钟,然后由男孩率先开口问道:
“你就是西靖广先生?”
“我是!”
西靖广傲然回答,努力撑持出一个中年男人在年少男孩面前应有的优越与威严。
“你呢?到本公司来,有何贵干?”
靖广眼见男孩有着相当警戒及保留的态度,先发制人又问。
“我,我姓袁,想向西先生打听一个人。”
男孩很谨慎,几乎是步步为营。
“打听什么人?是我公司的人吗?”
靖广猜不透姓袁的人何以必须如此戒慎恐惧,因此撩拨起了相当的好奇。怎知男孩竟说:
“很抱歉,我不能确定……”
“你不能确定?那么为什么要找上我?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袁伟风尴尬地回答,觉得自己的确十分滑稽可笑。
“年轻人,你该不是上门来开玩笑的吧?刚才我的秘书来告诉我,你一直在我的公司里面探头探脑!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真的是来找一个人,一个……女人!”
袁伟风的如履薄冰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不知道花纱和西靖广或其他任何人的真正关系,所以他不想在真相未明之前给她制造无谓的麻烦或困扰。
“一个女人!一个或许可以在我的公司里找到的,你不知道她名字的女人?”
西靖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像一个哲学家似地思索着,并且牢牢地以困惑的眼光盯着站在眼前的年轻男人。
袁伟风倒不介意这种嘲讽,反而坚定地重复说道:
“是的,西靖广先生!我要找的是一个可能在你的公司里面而我不知道她姓名的小姐!”
靖广忍住突兀的笑意,故作一脸严肃道:
“那么,你搜寻的结果到目前为止是零啰?”
“的确是!所以我不得不闯进来打扰你,这是最后不得已的办法!”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并不愿意见到我?”
西靖广皱着眉,板着脸反问。
“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愿在情况未明的状态下,给不必要的人带来无谓的困扰!”
伟风认真地解释着。然而他的一番慎重,反而让西靖广解释成了心虚的保留和暧昧的掩饰。
“袁先生,如果你再不能明确让我知道你走进我办公室的目的,我便没有更多的时间在这里和你玩打哑谜的游戏!”
西靖广使用了更慎重的警告语。
“很抱歉!西先生,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我挂念的人而求助无门,我尽一切努力来形容她,她留着一头长鬈发,总是穿着洋装,开着白色吉普车,她非常美丽,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但实际上心智十分成熟……”
西靖广听了只是摇头,冷漠地说:
“年轻人,我想你并没有说出问题的重点!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你认为你可以在我这里找到那个女人!这才是通往答案的路径!”
“这……”
伟风犹豫着,还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是小镇上成衣厂的老板告诉我的!斌公司在北部海滨小镇的加工厂,西先生不会不知道吧?要是需要说得更明确一点,就是为卫蓝霞品牌加工的工厂,我在那里看过作业的现场!那个老板告诉我,西先生曾和那位小姐一起去视察过,所以,我认为在你这里可以打听到那位小姐的下落!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伟风陈述的既迫切又急促,脸上并满溢着焦虑的情感。
西靖广听完真是如青天霹雳!
他完完全全明白了,眼前男孩所拚命描摹、拚命寻找的人是蓝霞!那么,他闪电一样的联想便是:眼前的年轻男人也就是银夜口中的阳光男孩!前一天晚上,银夜还口口声声为蓝霞辩说那只是子虚乌有或者逢场作戏,然而,现在,那个阳光男孩竟一脸迫切找上门来,戒慎恐惧,小心翼翼地在问自己打听蓝霞的下落!
他的血霎时像沙漏般从身体内窜流了出去!一种彻底失血的感受!一种被倒挂、抽干、压碎的感觉!
但是,他尽量放松他的脸面神经,冷静地告诉眼前的情敌道:
“你这一些提示相当有用!我的确带过一些有关的人去过那个地方。我的助理、秘书、合伙人,还有我的设计师。”
伟风一等他讲完便急切问说:
“那就对了!她一定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西先生,请你帮我找到她,我会十分感激你!”
西靖广露出阴沉诡谲的笑容说道:
“年轻人,你显得这么高兴又亢奋也未免太放浪轻率了吧?如果这些人里面有我的太太、情人或女朋友,你这样迫切要找她,岂不是对我大大地不敬?严重地侮辱了我?我看你刚才一直都很小心,怎么到了节骨眼上反而大意失控了呢?”
“啊?”
伟风愣了一下,随即又道:
“我没想到西先生会这样想!看来是我失态了,无论如何请不要误会,我找上门来,完全是一番好意!只不过,在我没见到她或者没能确定必要人际关系以前,我必须谨慎一些!”
“袁先生,你放心!我和你要找的人并没有任何特殊关系,你更不必担心我会因为你的出现而造成任何误会!”
“那么,你是不是愿意帮助我,让我见到她?”
伟风露出了纯真无邪又满含希望的笑容。
“我可以做得到!”
靖广点着头,露着笑意的神态其实是另含深意。
“我先谢谢你!西先生!”
“你可以先离开这里,两个小时后再打电话给我,让我来安排。”
“谢谢!那么,我先告退了!”
伟风恭敬又快乐地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开。
靖广颓然把身子靠向椅背,石膏像一般静止在那里。
时间仿佛凝固在他的周围,他听不见世上的任何声音。
然后,他拿起了电话。
***
伟风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走进那座豪华宅邸的大厅。
举凡一座豪华宅邸的大厅应有的陈设装饰,它应有尽有,一应俱全,但是,它还有更多更多的一种东西,冷冷的空气,还有,空洞。
它没有人气,就像一座豪华的冷宫。
这就是花纱的家?
也许是吧,又也许不是。花纱的人格特质中有很强烈的冷静,但并不是空洞。然而她是无法捉模的,她的灵魂深不见底,令他无从揣测。
他吐出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何必胡思乱想呢?伊人很快就会出现在眼前,他应该做的是,把眼睛擦亮。那一天,她负醉一别,抱病而去的倩影令他刻骨难忘,她深锁在眉目之间的轻愁与悒郁,她的强颜放浪与难解的心事令他梦魂牵挂……如果此生真的不能再看见她,将会是一个永难填平的遗憾!
他在漫思遐想中听见楼梯上有人走了下来。他的心跳加速,觉得浑身热血又加高了温度,她,花纱,终于要再度走进他的瞳仁之中……。
下楼来出现她眼前的女子十分美丽,简直美丽得令人要痛苦地到处嚎叫!她令人惊艳到心痛,可是,她却不是花纱,而是另一个他感到眼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