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重要,有很多事我都没有告诉你。不过我想,也许这样也好,趁我们还没有太……”
“不,孟廷,不要说决绝的话。这些,你今晚看到的这些,是个误会。这里……”
他重重一叹。
“你不必解释,少安……”
“我不是要解释。我本来希望在适当的气氛、适当的时刻才告诉你,现在看来,我没有选择余地了。孟廷,我……”
电话和孟廷的呼叫器同时响了起来。
少安去接电话。
任君在话筒彼端大喊:“少安!跋快回医院。你爷爷高血压和心脏病同时并发,情况危急。”
“嗄!我马上回去。”
两个人连多说一句话的时间也没有。
“我爷爷病了,我得赶过去。”
说完,少安便火箭般的冲了出去。
孟廷对空气说:“别担心,我走时会帮你关门。对了,可不可以借用你的电话?”
她打回社里,老编用他的专线Call她。
“即刻到‘长青’去,金永铨送医急救,金超群势必一、两天内就会回来。你待在医院,未得允许,一步也不要离开。呼叫器要当命根子随时随地随身携带,保持联络。”
吧嘛呀,她又不是OO七。
哎,至少她有件令她提心吊胆的事可做,或许可让她暂时忘怀她再一次遇人不淑的悲惨际遇。
可是她却要去守在“长青”,而少安就在那。
第十章
少安气得要死。
员工餐厅厨房、服务生、几个护理站、急诊室……都有人报告:有个女记者打听金家的人和事。
“她怎么混进医院来的?”他怒间。
谁也没见过金大少发脾气。他不发则已,一发,发得是大雷霆。
“医院又不是法院,有人进来还要出示身分证件,才准通过。”任君说。
“我最痛恨记者,他们无孔不入,专门造谣生事。”
“你得承认,世上若没有记者,世界会变得多么单调无聊。”
“把这个女记者找出来,赶出医院,派安全人员专门封锁她,不准她走进‘长青’。”
大家心里明白,金少安如此大动肝火,记者在医院到处探询金家隐私,是原因之一。
另一件事——众人也十分纳闷——是,金永铨竟不要心脏外科权威,他的嫡亲孙子金少安,为他诊治。他指定要脑科外科主任康任君。
而不论少安如何向任君问他爷爷的情况,任君皆三缄其口。
“我奉命不得吐露一个字。金老的病情列为最高机密。”
“任君,你有没有搞错?他是我爷爷呀!”
“你是他爷爷也没用。金老吩咐,除非院长本人,他谁也不见。除非院长本人,我不得和第三者讨论金老的病情。”
“第三者!”少安大叫。“院长是他儿子,我是他儿子的儿子。”
“抱歉啦,我奉有圣旨。”
少安只能乾瞪眼。
“怪不得他明明心脏病发作,却偏要你这个脑科医生。我看他是高血压高过了头,头脑不清了。”
“这一点我可以证实,金老和我说话时,神志是十分清楚的。”
“你不是不能和第三者讨论他的病情吗?”
“我没有啊。”
任君溜之大吉。
少安决定亲自把那个记者揪出来,丢出医院。
爷爷人院不到十个小时,报纸已用斗大的标题登在第一版。
“长青”医院创始人,“金氏”集团大金主,金永铨病危
又说金永铨突然心脏病猝发,“可能”与外传“金氏”面临倒闭有关云云。
还写道:金超群,“金氏”现任总裁,“长青”挂名院长,避不见面,人影无踪等等。
包绘声绘影描述“长青”自金超群出国,即形成一个空壳子。没有院长驻院执事,行政功能早已架空。
“好像他们派有奸细在医院卧底。”少安气咻咻的咕哝,“‘长青’早已架空,这么多医生、护士、病人,每天在这里面干嘛?野餐吗?”
没有人执事?他没有挂上院长的名而已。
“没事把个医院盖这么大做什么?”
他找不到那个记者,火大万分。
“长青”共三栋大楼,每一栋都有十几层高。
“在自己医院里找个小小记者,竟如人海茫茫。”
他不晓得他第一次承认了医院是他的。
换言之,“金氏”的兴亡,他有责任关心和维护。
令令令
孟廷已经筋疲力尽。
她打电话回去向老编抱怨。
“我到底是记者,还是间谍、包打听、密探、情报员?”
“不容易,你终於懂了‘记者’的注解了。”
“我可以毕业了?”她充满希望地问。
“你给我待在那。”
“老大,我想你的情报来源有误。金永铨根本不在‘长青’。”
“你做过地毯式搜寻?”
“我连男厕都去找过了。”
“金永铨会需要去用公共厕所吗?他的头等病房里的厕所马桶不通?你检查过了?”
“呃……‘金氏’不是面临倒闭?他也许住不起头等病房了。”
“金超群的儿子呢?”
“他也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
“我快被你气得心脏病发了,你在急诊室叫人给我留个床位!”
孟廷赶快挂上电话,揉揉似乎还在震动的耳朵。
她走到附近的护理站。
“对不起,小姐,打扰你一下。”
瘪台后面伏案忙著的护士抬起头,露出微笑。
“什么事?”
“我要探访一位病人。”
“叫什么名字?”
“金永铨。”
护士的表情变谨慎。
“你知道他住哪一间病房吗?”
“金先生的病房禁止访客。”
啊,他果然在这。
“我不是访客,我是记者。”孟廷拿出记者证。
护士的笑容消失了,冷起脸孔。
“我只是要看看金先生,我不会骚扰他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金先生。这裏没有这个病人。”
“你刚刚才说金先生的病房……”
“这里有好几位金先生,院长、董事长也姓金,医院负责人也姓金。”
孟廷看一眼护士胸前的名牌:许芳华。
“许小姐,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要……”
“我很忙。你最好赶快离开,不然我要叫警卫来了。”
孟廷沮丧地走开。
起码她现在确定了金永铨是在医院。
数百间病房,他会在哪里呢?
※※※
“芳华,你有没有一块钱?”
芳华给少安的脸色更冷。“哟,金大少连一块钱也来找我借,岂不要笑掉人大牙。”
“先借给我,再去笑掉大牙,医院里有现成的牙科医生。”
芳华不高兴地拿出小皮包。“借一块干嘛?”
“难不成当牙签剔牙呀?当然是打电话。”
“你办公室的电话怎么了?谈情说爱太久,烧坏啦?”她损他。
“我怕我的电话被装了窃听器。”他悻悻说。
芳华的讽刺、冷漠变关心。“谣言是真的吗?”
“谣言止於智者。”
“哼,我是智者,便不会被你诱骗了。”
“你恨我一辈子好了,只要你会比较快活。”
“你打电话给谁?你的‘所爱’?”
他的确要打给孟廷。
“你这会儿倒是智者了。”
芳华没好气。“你爷爷命在旦夕,记者都要钻到他病房去等那历史性的一刻,好回去写第一手报导了,你还有心情和女人甜言蜜语。”
“你怎么知道?”已走开了两步,少安闻言马上折回来。“你看到那个记者了?”
“哟,我多久没得到你的全副注意力了?”
“帮我逮到那个记者,我站在你面前,给你二十四小时的注意力。”
“神经病啊?谁希罕你的二十四小时?那个女记者刚刚来打听你爷爷的病房,你来之前她才走开。”
“哎呀,怎么不早说!她往哪去了?你告诉她我爷爷的病房了?”
“那一会儿我也是智者。她朝那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