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筵在凯悦大饭店,新娘是大企业家的千金,那排场有多盛大,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出来。她要如何装扮才不会输了人又输阵?
比什么呢?她一个月的薪水,搞不好千金小姐买套套装就报销了。
稍后,在敦化南路一家欧洲进口服饰名品店中,看着架上一套纯麻套装标价牌,孟廷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差多了。她的月薪,只够买套装的两只袖子。
哗,麻比丝还贵哪!
这就是所谓的“新潮”!
想想从前,麻料是乡下穷人穿的,粗衣麻衫布裙嘛。现代人仿古也仿得太凶了,会给古人笑得死去活来。
孟廷真的笑得蹲在地上。
“小姐,喜欢吗?要不要试穿?”
店员问得客气礼貌,眼神却是另一种表情:你买得起吗?
恍惚间,孟廷仿佛面对的是千金小姐,趾高气昂的对她掀眉毛。
“这个男人现在是我的了,你想要回去吗?出个价吧,比我高,你就带走他。”
不晓得那负心汉是否有待价而沽的高傲?
赌气也罢,发疯也罢,难得使用的信用卡,一刷刷掉了她三个月的薪水。孟廷一点也不心疼,她感到十分痛快。
挥霍的感觉原来这么过瘾。
店员笑盈盈的直送客送到店门外。
雨停了,孟廷抬起头,扬眉,吐气。
服饰店正对面一家旅行社,玻璃门上贴着一张大海报,鲜艳的大字跳进她眼中——
夏威夷、巴黎,蜜月套装行
笑话,谁规定度蜜月才能去夏威夷或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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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少安疾步走出手术室,逃命似的。
还是不够快。开了三个多小时的刀,便盯了他三个多小时的眼睛,紧紧追上他。
“少安,你想躲到哪去?”
幽怨的声调,曾经十分吸引他,这时却使他避之唯恐不及。
他没想到她今天会给安排到手术室当他的助手。
少安不得不回头,脚下可半点没有减速。
“我没躲你,芳华,我有要事待办。”
芳华一步也不放松,小跑步跟住他。
“你最近一见到我就有要事待办,以前再怎么忙,为了和我在一起,你总会抽出时间。”
“Thatwasthat,nowisnow。”
英文有时就有它的妙处。像这时候,若应上一句“彼一时,此一时也”,或“今非昔比”,便显得太冷、太没有人情味。
芳华脸色一变。“那你答应买给我的戒指……”
“你误会了,我还不想结婚。”
她冷笑。“一枚戒指,我就妾身下嫁了吗?你也把我看得太廉价了。”
少安吁一口气。尽避她提到的戒指不便宜,两克拉的钻戒还镶蓝宝石哪!但对少安而言,当然是九牛一毛。而同时,他忍不住的有点失望和好笑。
她纠缠不歇,原来是为了一枚戒指。
芳华补上一句,“我不过是提醒你,说话要算话。”
“我不会食言,不过最近真的太忙了,我一天要开几个刀,你可以去看我的Schedule。”
他也许常对女人白话连篇,这个倒不是谎言。最近一个月,指名要金少安医生执刀的病人特多。
“改天,等我比较空的时候,好吧?”
芳华暂时满意了。
“我等你的电话啊。接下来一个星期我都是早班哦。”
少安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转进另一条走廊,来不及松一口气,迎面又来了一个。
“哦,老天。”
他脚跟一百八十度紧急大旋转。
“少安!我正在找你哩。”
他觉得他好像通缉犯,只不过找他的清一色是女人,有一半还都是医院的护士。
少安半转身,举高手腕看表。
“我赶时间,田铃。”
“那我们边走边聊。”
田铃修长的腿轻快地跟着他。
他曾经深深为这双美腿着迷,而现在他小腿上的一块淤青,便是拜它所赐。
“对不起,我那天踢了你。我不是故意的,少安,那是本能反应,我太生气了。”
他陪笑。“当然。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经忘了。”
“你真好,少安。”田铃挽着他的胳膊。“我知道你最近忙着工作,没再和其他女人约会,所以我决定原谅你。”
“谢谢你,田铃。”少安苦思着月兑身之计。
“我们都说了些怄气的话,让我们忘了吧,从头开始。”
“呃,那个……我没忘,田铃。我没生气,说的是心平气和的话。”
“嗄?”
她甩开他的胳膊,跳到他面前,他赶紧煞住脚步,以防撞倒她。
“你还不知悔改吗?”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点上他的鼻子。“打算继续花心?”
“你我未曾许下诺言,田铃。”少安平心静气的说:“而且我们之间好几个月以前就结束了。”
上个星期,她还为了听说他和某某某去某个度假小屋,大发醋火,狠踢了他一脚。
“可是我一直在给你机会和时间,让你回心转意。”
“你的好意我心领,可惜我有个恶极的缺点,那就是不知好歹。我生性风流顽劣,本性难移,不敢误你的青春。”
田铃用力跺脚之前,少安吓得退了两步,深怕又被她的虎足踢中。
“金少安,你人面兽心,无药可救。”
“是是是。你还是另觅良人的好。”
少安拔脚逃走。
“我不会放过你的,金少安。你给我记住。”
“我最近疲劳过度,有得失忆症的迹象。”
他逃进最近的洗手间。
洗手台前,同时外科医生的康任君,见了他的仓皇相,失声而笑。
“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好友面前,毋需掩饰,少安苦笑。
“风流者不只你一个,多灾多难者,独你一个。”
“我的名字取得不妥,多金则少安逸。”少安自我揶揄。
“那你该叫什么?金不换?”
“依女人知道我是谁时,盯着我的双眼中的光芒来看,我比较适合名为钱来也。”
“如此说来,和你俊俏的外表无关,全因你出生为金家独生子,以至女人见了你,宛如看到一部自动提款机?”
少安微微一笑。“如果我的出身还有得怨,一般升斗小民不更要怨声载道,起义造反了?”
任君摇摇头。“本来我挺羡慕你的女人缘,看你这些时候兵临城下的模样,我很庆幸没得到她们的垂青。”
“不必羡慕我,老康,吸引她们的,是我的‘金’字招牌,我的外观只占百分之三十。”
他们一起走出洗手间。
少安先朝走廊左右两头探看。
“要不要我在前面为你当先锋挡阵?”任君调侃道。
“唉,我想放下屠刀,偏偏有人愿意当刀下鬼。”
“干嘛把人家形容得如此不堪?总有对你真心真意的吧?”
“若有,我还没遇上。”
“老兄,人必自重,而后人敬之。你真心待人,才能换得真心呀。”
“话是不错,但我请问,假如对方对于令尊究竟有多少财产,你是否会是唯一仅有的继承人,比对你本人兴趣更大,你意下如何?”
任君一笑。“我大概会和你一样,志不必同,道可合便合上一段。这里的道,指的当然是男欢女爱。”
“有爱倒还不令人如此难过。”
“这么惨啊?”
“云雨过后,余下的只是空洞,和更深的寂寞。”
任君点点头。“我懂了。所以你想停止这种空洞的游戏。”
“停止和开始一样,单向是行不通的。”
任君打量他这位平日花名和医术同样首屈一指的同事兼好友,很意外听到他的落寞心声。
“长青”医院的创建人,金永铨,是少安的祖父,高龄九十三,人如其为医院命的名,是棵长青树,依然健在。
少安的父亲,金氏企业现在的掌门,金超群,和一位因演包公而扬名海内外的演员同名。这位金掌门便是“长青”的院长,只是他仅仅挂名,本人大部分时候在国外,掌理金氏其他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