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杰未打开看,笑容先露出来。“如何?她这次答得还好吗?”他原是象征性的看看,因为已和诗若先谈过。结果看得他眼睛发直。
“她只花了十五分钟就写完了。”洪经理的口吻甚是沮丧。
英明来回看他们的不同表情。“拿来我看看。”
他的表情没露出他心里的惊诧。其实说惊诧还太轻描淡写了。他用眼珠子数了一下。她用九种不同语文作答,字体娟秀整齐,一目了然,但,他也只看懂了四种。中、法、英、德。答案完全正确。
英明不动声色地把公文夹放在桌上。“请丁小姐进来。”他对洪经理说。
洪经理走后,他看向人杰。“我要开工啦,你去把合约上少掉的两百万找回来吧。”
人杰转身,又转回来。“她有点像个孩子,你别太严厉了。”
和应征人员面谈,英明的百般刁难是出了名的。但只要幸留下来的,日后都会感激他的声东击西问讯方式。不过也得懂得茅塞顿开才行。
英明瞪他。“你是她的护花使者还是保镖?”
“我想的是另一种身分。”人杰挤挤眼;带上门走了。
另一种身分?他是什么意思?
门又开了,人杰探进头来,“拜托,你要是把她吓跑了,我的姻缘就完了。”门一关,他又走了。
英明只能坐在那瞪眼。姻缘?他的姻缘和诗若有何关系?
“我把她吓跑?”他咕哝。“她不再叫警卫来抓我就好了。”
听到小心翼翼的敲门声,英明立刻低俯下头,假装专心看桌上的某件文件。
“进来。”他发出威严的声音。
诗若慢慢推开门。“老板,他们说……洪经理说,你要见我?”
这个是那个对他张牙舞爪的丁诗若吗?她的声音多么柔和甜美啊。
可恶,一定是外面那些家伙“交代”她要叫老板的。绝不是人杰。他要他善待他的“姻缘”,不是吗?
“嗯,坐。”英明没抬头,举手指指他对面的椅子。
诗若坐下了,双手叠在一起放在腿上。
“我看了你的试卷,丁小姐。你的语文才华令我印象深刻。”
“哦,”他的声音好熟啊。“那没什么?。我告诉章副理八种,临时多想起来一种,时间太短了,再长一点我也许还可以记起来别的。对不起,太久没用,都忘光了。”
因为太震惊,英明抬起了头。
“又是你!”诗若怔了一下,然后喊。
英明咧咧嘴。“这回没挡着你的路哦。”
“他们怎么没把你抓去……”诗若伸手捂住嘴巴,记起她现在面对的是老板。他可以炒她鱿鱼的。
老板!“你一直知道我是你的……”她跳起来,忘了她的饭碗在他手中。她那次没听错,他果然知道她的名字!
“我知道你是我的吗?”英明想着,啊,他真爱极了她眼睛跳着火焰的样子。
“你骗我!”她大叫,“你……”
“嘘!”他走过来,按她坐下。“你要让全办公室都听到你和我的关系吗?”
“关系?”诗若呆住了。
“你说的啊,你是我的。”
她有说吗?诗若回想她自己的话,两颊火般嫣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他温和地对她微笑。“脚还痛吗?”
“脚?哦,忘记了。”
英明必须全力控制住他的。他想吻她火焰消失后更明亮的眼睛。他想吻她如花瓣的唇。他想……
他咳了两声。“你的说是不是和写一样好?”他问,用的是德文。
“不知道。以前还满流利。”她答的是中文。“好久没说了。”
“德文。”英明说。
“我知道你说的是德文。”
“德文。”他又说。
“是啊,我听得懂。”他有毛病啊?
“我叫你用德文回答。”英明吼,露出了他面谈时的老板本色。
“吼什么嘛,你自己又没说清楚。”她还是说中文。
英明申吟,明白了余主任何以说她答非所问。
“好,再来一次。”这次他测试的是法文。“你认为本公司的特点是什么?”
“每个人都问奇怪的问题。”她答的却是德文,而且依然答非所问。
“法文!”英明说。
“不,不,他们说的不是法文,只是问题很奇怪。”
“说法文,小姐!”英明又吼。
“一下德文,一下法文,你真麻烦。”诗若咕哝。
“当你的客户对你说法文时,你难道用德文回答他吗?”
“你又不是客户。”
英明以手撑额,再次申吟。“我是在考你说的能力,看看是不是和你写的一样好。”
“哦,早说嘛。”
她接下来说了一串英明听不懂的话。
“你说什么?”他问,满头穷水。
她重复。他想她是重复。他仍然不懂,以为她又换了另一种语言。
“停!”他举双手投降。“你在做什么?”
他问的是中文,她这次学乖了,也用中文回他。“回答你的问题呀!”
“哪一个?”
“公司的特点嘛。”
英明从来没有面谈时如此头昏脑胀,通常是他令对方头昏脑胀。
“好,你现在说的是……俄文?”他猜。
“没有啊,我和你一样说中文嘛。”
“好,好。”英明再次举起双手。“你的语文说写测验都通过了。”
诗若愉快地笑。
她桃花似的笑靥害他又失神了一阵。“从现在开始,说中文,懂吗?”
“懂。”
“好,你回答了问题,可是没答对。”
她的笑容消失。“哪里不对?”
“公司的特点和他们问你奇怪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和我没有关系,和客户有关系。他们跟客户说话也这么奇怪吗?”
问倒他了。“呃……你告诉我,怎么个奇怪法?”
“例如我为什么想来“英明”上班啦,”她掰着指头数道:“客户不满意,发脾气骂人,我该如何应付啦,”她偏着头,想不起别的了。“等等。”她结语道。
英明皱眉。“这都是些寻常的问题嘛,有什么奇怪的?”
“为什么问第一个问题呢?是不是我应该说:“因为我久仰贵公司的大名,所以渴望加入你们”。这种矫情的人,工作时会用心,还是以矫饰的方式博得表面上的认可和赞许?”
英明答不出来,因为答案很明显。“下一个又奇怪在哪?”
“客户发脾气骂人,为什么我要去应付?除非做错事的是我。”
“有理。但面试时问的是些假设性的问题,你何妨假设它是真的发生在你身上?”
“好吧,那我也不是该如何应付。客户不满意,是公司品质有问题。客户有问题,该去解决,不是应付。这次应付完,下次怎么办?”
他又被她问住了。英明沉吟着。“唔,你说的很好。问你这些问题的是谁?”
“嗯?不记得了,那天好几个人进进出出,我只记得章副理。他好像是这里唯一正常的人。”
英明突然脸色阴沉,双目浓云密布。“我也不正常吗?”
岂料她竟睁大杏眼,丝毫不惧怕他绷拉起来,人人退之唯恐不及的脸色。“什么正常人会没事挡在别人车门外面,要不就是堵在电梯门口当墙呀?”
英明顿时气焰全无发作处,只觉啼笑皆非。“你不是说我是门神吗?”
“我改变主意了。”她说得好像他真的只是贴在门上的一张应景张贴,不合意就撕了,换一张。
换谁?人杰?她那唯一正常的章副理?
“这个铁板烧,还真是闷骚。”他在喉咙里嘀嘀咕咕。
“我不吃铁板烧。面谈结束没有?”问着,她已经站了起来。
“坐下。”他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