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工读生,在读夜间部。”
“你来这里应征的时候也过了五关吗?”诗若佩服地看着她。
“过五关?”金铃迷惑地摇头。“没有啊。可能你应征的职位比较高吧。”
诗若甚至不知道自己应征的是什么职位呢。不过反正不要紧了,她交了白卷,他们不可能录用她的。可是……
“你带我去哪里啊,金铃?”
“到了。”金铃敲敲关着的办公室门。“你自己进去吧。”她转身很快走掉了。
“请进。”里面的人说。
声音好熟。诗若推开门。
“章副理!”她惊讶地喊。
“请坐,丁小姐。”章人杰朝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挥挥手。
她纳闷地坐下。“我交了白卷,还要继续过关啊?”
他笑起来。“你听说啦?嗯,既是规定了要过五关,自然要过完才算数啊。单项成绩不能完全评定一个人是否合格,你说是吗?”
“呃……大概是吧。”
他看着面前公文夹里前面几位考官的评语,然后抬头看着她,才对她说话。他始终带着友善、亲切的微笑。“如何?过前面几关有何感想?”
“感想?”诗若呆呆想了一下。“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是BL和OBL?”
“不知道。”
“BL就是提单,OBL指可以在任何指定口岸卸货的提单。”
“NOV呢?”
“印错了,是NV才对。船名,NameofVessel。”
“提单是做什么用的?”
章人杰笑。“以后慢慢学,其实很简单,都是些船运常用术语,你很快就会懂了。
“哦,天啊,我恐怕学会了也记不住,太……”她停顿一下。“以后?”
“是啊。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
***
电梯到了楼下,诗若还坠在一片晕糊中。她无法相信她真的被录取了。
“本来你应该还要面见副总和总经理。副总到美国出差了,下个月才会回来。总经理,也就是老板,正好有事出去了。”章副理告诉她。“不过没关系,等你来上班再见老板好了。”
换言之,老板还是有可能对她不满意。也就是说,她不是十拿九稳的得到了这份工作。
慢着,什么工作啊?她还是不知道她应征的是什么职位。诗若回想她见过的几位主管,他们其实都不错啦,可是她不觉得她喜欢在他们任何一个手下。
章人杰比较好。他不会令她感到在接受审判,可是他是哪个部门的副理呢?她忘了问他。
哎,管他呢。下礼拜一来上班再说。她对船运一窍不通,说不定他们会叫她去做打杂,从基层学起。诗若对自己扮个鬼脸。那也不错,打杂说不定比去研究那一大堆术语和缩写名词容易些,比较不会制造混乱。
“你是个制造麻烦的高手。”她的好朋友──也就是她教英文的补习班老板──项云英常常这么说她。
这些人,不,是章人杰,敢录用她,勇气真不小。也许不到三天他就会后悔,然后叫她回家了。她吐吐舌头。
走到大楼外面,诗若停在车道上。雨停了,太阳又出来了。她愉快地深吸一口气。台北的夏天真会热死人,她回来两年多了还很难适应。下下雨驱去了些暑气,空气不那么燥闷,她又刚得到一份新工作,人生真美妙。
她步下车道,来到马路边的人行红砖道,正要招手叫计程车,忽然想起来。
“我的车。”她喃喃,摇头笑自己的胡涂,她转身往回走。
车子其实是项云英的。诗若看看表,老天,她没想到面试花了这么多时间,她得赶快把车开回去,云英四点以前还要去接她女儿呢。
诗若接着又记起停车时的碰撞,希望没有撞坏云英的车才好。
她急急走回大楼前,可是左看右看都没看见那个停车小弟。她回到大楼一楼大厅,走向安全警卫柜台。
“先生,请问你有没有看见门口那个代客停车的小弟?”
保全人员迷惑地看着她。“什么代客停车的小弟?这里没有代客停车啊。”
诗若呆怔住了。“没有代客停车?”
这位保全警卫很年轻,看来只有二十多岁,而且很热心。“你该不会被人骗了吧,小姐?这里是办公大楼,上面全都是办公室,哪来的代客停车啊?你把你的车子交给谁了?”他和她一起走出去查看。
“车子?哦,不,我只是把钥匙交给他,一个……一个……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你不知道是谁,怎么把车钥匙交给他了呢?”
“我……我当时很急,他又刚好站在门口,就站在我车子旁边嘛,就在这。”她指给他看。不过当然,稍早她停车的地方没有丝毫可循的痕迹。“我还不小心撞了前面一部车一下呢。”
保全人员摇摇头。“你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
“呃,我不知道,我没看清楚。”她申吟一声。“哦,我真是没用。这下怎么办呢?”
“只有报警了。你跟我进来,我帮你打个电话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诗若在謷卫室等得快哭了。好不容易警察来了,他问的问题和保全人员问的差不多,诗若将她一模一样、没头没脑的答覆重复一遍。
她实在不能怪警察先生一副她说的是外国话的样子,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你的车牌几号?”警察先生捺着性子又问。
诗若想了很久,脑子里一片空白。
“嗯?小姐,车牌号码?”
“我……不知道。”这几个字她说了那么多遍,都不好意思再说了,所以她答得非常小声。
警察先生就算没听见,看她羞愧得要钻到椅子底下的表情也猜到了。“小姐,你的行照呢?”
“在……唔,车上。”
“那么驾照请给我看看。”
“也在……唔……”
“车上。”警察代她说完,叹一口气,合上记事夹。“小姐,你行照和驾照都不在,其他事你一概一问三不知,这件失窃案恐怕我爱莫能助了。”
“可是我说了那部喜美是红色的啊!”
“小姐,红色喜美满街都是。”警察要走了。“你想起来车牌号码的时候,再到分局来一趟好了。”
诗若简直欲哭无泪,保全人员显然为了无法为她解决这个麻烦而深感焦虑,不时地用手去抓帽檐。
“要不要我帮你叫辆计程车,还是帮你打电话,请你的家人来接你回家?”
他的口气像她是个迷了路的小孩似的。不过车子丢了比迷路更糟糕,虽然她的确经常迷失方向。何况车子不是她的。
“云英!”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可以借一下你的电话吗,保全先生?”
“当然可以。”
她的手指竟然抖得那么厉害,保全人员热心地代她拨了号,将话筒放进她手里。
“诗若,别告诉我你在警察局,要我去领你回来。”云英不等她开口,第一句话就说。
诗若申吟。“更糟,云英,你会杀了我的。”
云英屏息了一阵。“你出车祸了?”
“我是撞了一个人的车啦,然后……后来你的车就不见了。”
“等等,你撞了车,撞完车子就不见了?”
“也没那么快啦,过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不见的。”
“这一个半小时你在哪?”
“过五关啊。啊,他们那些人都好奇怪哦,不过很有意思,其中有一个长得……”
“等一下!”云英大叫,接着长叹,“告诉我你现在哪,诗若,我马上过来。”
“我在应征的大楼謷卫室啊。这位保全人员好好哦,好热心又好客气,”他红着脸对她笑笑。诗若甜甜回他一笑,继续说:“他一直盯着我,怕我也会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