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推开她,双腿绕过床边,回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让她立刻坐起来,她伸出手要拉他,但他甩开了她。
“萝芙,我究竟是怎么了?你甜蜜而迷人,但你绝对不能和我在一起,就连想我都不该想,我不适合你,我配不上你,你应该得到更多,你值得更美好的爱,我是一团糟,相信我!我配不上你。”
“不,克伦。你就是我要的人,我只要你一个人!”
他似乎在积聚—股冷酷的力量,他的脸上浮现了挣扎的痛苦。然后,他猛然起身,头也不回,看也不看她一眼,他匆匆套上T恤和牛仔裤。她心慌意乱地望着他的举动,被他刻意摆出的漠然模样震惊住了,她从床上跳下来,飞奔到他身边,缩短两人之间的有形和无形距离,他看来遥不可及。
“你在做什么?”她喘着气说,“你要离开我?”
“萝芙,拜托你,别管我。”他甩开她的手,伸手去拿手杖。
“克伦!”她颤抖地望着他蹒跚走向门口。
“走开!萝芙。你还想要什么?你还想要多少?难道你还不满足吗?你还嫌不够吗?”他回瞥她—眼,那深黑的眼光扫过她,让她心痛如绞,“我不能再给你什么了!我们之间已经毫无所剩了。你说我冷酷无情、你说我麻木不仁都对!我的心是彻底到零度冰点了!我昨晚失去控制。如此而已,现在忘掉它!萝芙。永远忘掉它!”
他发出低沉模糊的诅咒声,便冲向房门,猛力打开。
她感到一股激痛的绝望升起,远处有音乐隐约传进来,混合着杯盘交错声和欢笑声,告诉她屋顶的宴会仍在持续,那群人已经玩了整个通宵。
“你要去那里?”她嘶喊,“别离开我!”她狂乱地跑向他,“你要去找谁?”她哭喊着,紧抓住他的袖子。
他回头望她,那眼神好忧郁,好悲哀,“千万别再说那句话,萝芙。如果我想找任何女人,那个女人将永远只会是你。”他紧握住她的手,震得她缩了一下,然后,他伸手托起她的脸面对他,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爱意,缓缓地望进她眼底,“我做了什么?天哪,我到底做了什么?”他低沉地申吟,“原谅我!然后忘掉我!”
她还来不及拉他回来,他就先挣开她转头离,开沿着走廊快速地移向客厅大门,接着砰地一声门关了。
她赶紧抓起椅子上一件睡袍,匆匆披好,飞快地冲出去追他,她的赤脚拍击着走廊冰冷的地板。她拚命急促地喘气。接着直冲楼梯间。她在舞台侧廊追上他,紧抓着他的袖子。但他只粗鲁地要她留在原地,就甩开她继续走出剧院的大门,走下门阶,她飞快地赶上他.穿着薄薄的睡袍,颤抖地站在清层的冷空气中,望着他不断离去的背影。
她伸手猛拨卷曲的蓬乱发丝,“克伦!”她从台阶上呼唤他,“等等,克伦,别走!”
“回去!没有用的!”
他摇晃的身躯越过人行道,直抵尔凯的银色积架旁。然后他转回头面对她,脸上掠过—股阴沉的神情,他伸进口袋掏出一串钥匙,举起手来向她—挥。
“告诉他—声好吗?他好久以来—直想要说服我这么做。”
她还听不懂他话中的含意,正想追问他时,他已经滑进驾驶座,发动引擎,她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恐惧地发出一声哭喊,跌跌撞撞地冲向他?但是那部跑车立刻冲上街道,像银包子弹射进展曦之中,随即消失在远方。
***
萝芙飞也似地跑回阁楼房间,套好衣服。她心里在—闭混乱,经过一整晚他对她坦白的种种,她晓得这绝对非同小可。她的神经紧绷得如弓弦,脑海不断浮现他临走前的表情和话语。她冲上屋顶阳台去找尔凯。他正坐在扶拦前,独自欣赏日出的景观。
“尔凯!”她只需要唤出他的名字,他的眼神就已会意。
她专注地凝视他的脸。
“是克伦!”她嘶哑地月兑口,蹲坐在石阶上轻轻晃动,“他开走了你的车。天哪,我们该怎么办?”
突然间所有紧张压力都爆发出来,融解成一连串泉涌的泪水,不断挣出她眼眶滑落脸颊。她感觉尔凯温柔地伸出手拥住她、安抚她。
“他对你说了什么?”他问。
“他的活没道理。他就这样开走了你的跑车,尔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别管我的车,我关心的是他,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说了好多事。他把一切都归咎在自己身上。他说你一直想说服他……开车?”她抬头望尔凯,他点点头?于是她继续,“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做了什么?尔凯?”
“别怪你自己,”他简洁地说,轻轻摩擦她肩膀,“这迟早总要发生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她摇摇头。
“别怪自己,”他再次安慰她,“他会没事的,那部车是全自动。原来他的腿没问题,这是他迟早都得面对的事。”他轻轻拨拂她的卷发,凝视她的眼睛,“他仍然不肯为过去发生的一切原谅自己,他—直不肯承认那不是他的错。”
“究竟生了什么?尔凯?”她问,“他说他杀了他们三个人……”
“不!那是车子本身结构出了差错,他只是刚好驾驶那部车。但是他不肯听任何理由,他—直认为自己应该能控制每件事,他就是不肯接受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会因为外力而失去控制,有时候事情根本不是他控制得了的。”
萝芙感觉一股震撼的波潮贯穿她全身,“这就是他一直在对抗的事?”她问,“失去控制?”
她回想想起昨晚的他,强烈的渴望淹没了他平日惯有的自制,挥去了所有理性的压抑。她羞红了脸,然后了解到尔凯精明的眼神早已看穿了一切,但他善解人意地轻拍地。她低头轻叹。
“他也个肯接受昨晚发生的事……”她的声音抖颤,然后抬起头,惊惧地望着尔凯,“万一他……万一”
尔凯接过厂地说不出口的话,“他会回来的。我可以告诉你,因为这是他早晚都得去做的事,自从意外之后,他一直拒绝再开车,但是他一定得自己去面对这份挑战。他需要体会一切,这是我们所有人在世上都该学会并接受的事实。他现在正要去学,等他学会,他就会回来的,你放心。”
他们一起坐在阳台上看着阳光逐渐绽放,笼罩着整个大地。萝芙很少有机会看见这幅景观,她望着灿烂的粉红、紫红、蓝紫光芒轻触着台北市每个角落,唤醒另一天生活的开始。整片银色的市街像个不断闪亮的大圆盘,旋转发光。.
等到将近八点钟之际,开始有人上来收拾昨晚狂欢后的残局。她不安地站起来,“我想去打电话问医院,”她低语,“我受不了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只是等待,无意义的等待,我一定要采取点行动……”
“不用,”尔凯伸手拦住她,“我了解克伦,他绝不是那种甩下我们不管的人,他不会遗弃我们的。”
萝芙明白他说得对,暗自感激他用委婉的方式来说明。遗弃?……她觉得这倒真是个挺贴切的描述。
阳光越来越闷热,昨晚所有的气氛都已一扫而空。他们回到屋内,尔凯泡了咖啡,最后他们无言而会心地守在电话旁,街道上逐渐传来杂音,整个台北又开始活跃了。
尔凯脸色有些苍白,“你知道吗?他总是为我排除万难,纵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他是个最好的大好人。你不知道他—开始成名就设立奖学金吧?”她摇摇头。于是他继续,“还不仅如此。他还大力资助新竹一座穷苦的村落。他长期捐款给全世界三处舞蹈学校,而且他正计划在东区设立一间新的舞蹈学院,就像他在纽约布隆克斯区设立的那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