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同样的条件罗?”她反问他.冷静的眼神扫过他的脸,质询着他。彷佛她也控制自如了。
“妙透了。真让我难以应付!”他撇过头,发出—声嘶哑的笑声。他接着又转过来面对她,“我刚刚想起来,我不知道你住那儿。”
“没关系!”萝芙赶紧回答。“我会坐计程车来。”
她不敢想像他知道她的住处的结果,那是她仅剩的秘密避难所了,唯一个他力量所不及的安全小窝。
他看来仍在犹豫不决,有点担忧,但她果断的表情说服了他,于是他便不再争议。
“九点左右到这里来。尔凯和稚仪要和我一起吃晚饭,讨论财务问题,所以应该不可能有任何——”他突然停顿一下,“任何意外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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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的预测准确极了。
当天晚上十点左右,他们俩和尔凯、稚仪,以及舞团里三、四个团员,一起浩浩荡荡拥进一家高级俱乐部。
克伦显然是这家俱乐部的老顾客,因为他们抵达时,里头早巳为他们预留了好几张桌位,上好的香槟酒瓶摆满了桌面,在舞池灯光厂闪闪发亮。几个舞者立刻冲进舞池,仿佛白天排练了一整天还没把体力消耗完。萝芙羡慕地望着他们生动的舞姿,他们早己吸引全场惊艳的目光。
“比这里严常排的秀棒多了!我猜经理该付点酬劳给他们,”克伦评论道。他望着团员在闪亮的灯光下不停旋转,脸上漠然如纸,“时光——”他感叹一声,随即住口,“管他呢!嘿,我们轻松一下吧!我们等会说不定可以凑和着跳一会儿,如果你能忍受我的重量,再扶我转一圈的话。”
她了解他得咬紧牙关,才能坐在这里旁观别人在舞池上狂欢起舞,她能体会那种痛苦,就像她自己一样,眼看着自己的最爱就在前面,却永远不能接近。“这其实设什么好惊讶的。”克伦转过头,朝她一笑,“我妈是法国人。一位六尺二寸的法国美女。”他见到她的吃惊状,大笑起来,“难道你不觉得奇怪我怎么会有个象法国人的名字‘克伦’?”
她点点头承认,“我以为或许是你的艺名之类的。”
“才不!”
“跟我说说她的事!”她热诚地提议,开始在她脑海里组合他这方面的新印象,她更希望听他亲口谈起他的家庭。
“她是一家夜总会的驻唱歌手,‘克伦’这个名字对她而言,代表着生命活力、才华洋溢、灵感巧思。她是在我父亲做巡回表演时认识他的。他们的相遇和结合,引起了很大的争议。我出生在法国,直到三岁以前都住在那里。然后我被送回舞团去接受教育,我就是在那里学会芭蕾舞。这是我父亲的希望。”
“如果是你自己选择呢?你会选择一辈子当个芭蕾舞者吗?”
他微笑。“我猜这是得自遗传。我的血液里天生就流着舞蹈因子。”
“那么你觉得哪里才是你的家呢?”萝芙问他“家?我以为‘心’在哪里,‘家’就在哪里!难道不是吗?或许这对我们的创意专家葛小姐来说,又是一个大老套?”
“我又逐渐适应老套了?”她坦白,“难道你没发现吗?我的生活里似乎充满了一连串的老套。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地——”她说着,满脸羞红。
“你是在说今天午餐的时候吗?”他尖锐地问。
萝芙点点头。
“我真的很抱歉,萝芙,”他伸出手越过桌面握住她,“危害一个这么好的工作关系真的是太……太疯狂了——呃,怎么说,这种事充其量只会是一场瞬间即逝的迷惑。”
“对你而言,是吗?”
他似乎沉思了好久才找到勉强及格的答案,他的语气阴沉忧郁得如台北的大雾。
“不只是对我,对你也一样。你是这么……这么年轻,萝芙。你的需求和渴望不断在改变。你现在才刚刚开始要塑造你自己,直到完全定型之前,你还有好长—段路要走。”
他发出粗嗄而刺耳的笑声。尽避他表面上谈笑风生,故作幽默,但她又再一次瞥见他灵魂深处那激痛的黑洞。
“克伦,”她低声耳语,她的心为他刺痛,“我不能让你抱持这种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
“你绝不是过气的人,永远也不会是。天哪!若果真如此,那其他人还有什么机会?”
“也许他们是从来不曾出名或永远不会出名的人,”他尖酸地讽笑.此刻—位待行走近桌旁,他伸出手,“再拿点香槟来!今晚为什么这么沉闷?”他靠叫椅背,侧头呼唤另—桌的同伴,“罗娜,许少聪,为什么没人喝酒?怎么都板着—张脸?来!我的伙伴们,我们就要迎接一次最伟大最创新的冒险!来吧!让我们为未来的闪亮前景干杯吧!”
要不是已经听到了他先前那番话,萝芙大概也跟旁人—样,察觉不出他语气中的嘲讽,也不会注意到他说话时嘴角突然的扭曲。当香槟酒砰地开瓶声四起,每个人举杯欢笑祝福之际,似乎只有她—个人体会到他那股深深的绝望。
***
如果说,舞者在排练时像纪律严谨的军人,那么,在现实生活中,他们会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性格。
尤其是艾琳。这句话应用在她身上再适合不过了。这位瘦如竹竿的首席舞星,居然能在这么公开的场合和克伦当众调情,那种放纵的态度和言词,萝芙就连私底下想起来都会脸红半天。
不过,萝芙记起了克伦说过对平胸女孩的评语,不禁怀疑罗娜是否在浪费时间?然而,她懊恼地发觉,克伦似乎已经忘汜他说过的话了,而且还挺陶醉其中呢?他不时闪着邪恶的目光,用法语亲昵地耳语,萝芙不用猜也知道内容是什么。然后,她假装不去注意他们俩,但仍瞥见了那位长发美女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克沦走进舞池。
罗娜不断以娇柔的身躯,搓绕着他几乎没动的身体,那种姿势真教旁人捏把冷汗,恐怕—不小心就会摔倒任地,但是罗似乎乐此不疲。萝荚—直没机会和他共舞,因为几位美女争相夺占他,她感觉有些失望又有些不幸。
接着,尔凯拉起她起身,走向舞池。
“我们设计师应该随时团结在一起才对!和这群人到舞池来竞争真是有点不自量力。不过。这事关设计界的尊严,以前我总是孤军奋斗,现在真高兴有你在这里做去精神的后盾!”他年停地开玩笑,幽默地鼓励地,几分钟后,他赞许地注视着她,“我猜我话说得太早了。你的舞跳得真不赖!”
她微微一笑,有点洋洋得意,然后她忍不住反问他。
“而且长得也不赖,嗯?”她满意地看着他如预期一般满脸惊讶,淘气地扮了个鬼脸,有点心虚地补充说明,“我面谈那天做了件很糟糕的事,说起来真的是纯属意外,我偷听到你和克伦在争论我的事。后来我一直觉得良心不安。我希望现在提出来,你不会介意吧!”
尔凯大笑,双臂紧抱着她的腰,然后随着音乐旋律和她旋绕在舞池间,开始亲切问她事情的经过。她一五一十告诉他,并表示后来她发现克伦改变心意真是大吃一惊。
“其实我先前已经在候选名单上桃出了—些人,而且都排在那天上午面淡,”尔凯解释着,“我把你保留到最后—个面谈,因为我早就直觉你是我们要的人。不过,我要克伦也石看其他人,这样人才能对照比较,看出你的优点。老实说,我第—次见到你的作品时大感震惊,我当时就知道你很独特,而且我知道他也看出来了。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假装对你充满疑惑而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