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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留下的梦 第22页

作者:叶雯

“怎么能不管!再不管,你啊,成天看这些东西,看都要看老了!”说着走过来坐在我身边。

“不看这些东西也是要老的。既然都会老,倒不如多顺着自己的心。”

怀义不作声,只是盯着我瞧。闵家每个人都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轻易地看穿每个自信薄弱的灵魂。

“不顺心?”他问。

我摇头,无意在这件事多作停留。我问他:

“今晚回去吗?”

这次换他摇头:

“不!今晚打算住在这里了。二婶睡了吧?”

我又摇头。“没有。妈咪还没有回来,最近公司事忙,总得忙到很晚很晚才回家。”

天知道妈咪到底在忙些什么。忙约会我想才是真的。我实在是厌倦了对妈咪的晚归再做任何解释,却没有人了解我心里的疲惫。

我无意再多谈任何事,转头向怀义轻轻一笑说:

“很晚了,早点睡吧!要睡这里还是客房?”

“你好像很不愿意和我多说.总是将我的话题岔开。”怀义双手抱胸,背抵着沙发:

“很讨厌我吗?”

“怎么会?”我对地板说:

“我只是觉得很累。再说,清淡误国,谈再多也全是些无济于事的琐碎。”

“是吗?”他轻轻环住我的肩膀:

“真的希望是这样。你总是那么冷淡。天知道我多么希望我们不是堂兄妹!”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种遗憾。

我直视着他,心里有种明白了:

“可是我们是堂兄妹。”

他叹口气:

“你真的不明白?”

“明白又怎样?明白也改变不了事实,只是自寻烦恼。”

“自寻烦恼?”他喃喃自语:

“也许吧!我是在自寻烦恼。”

“睡吧!”我叹口气:

“想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他愣得地看着我,突然将我拥入怀里。我任由他拥抱,并不挣扎。他很快就放开我,双手小心翼翼地抚触我的脸颊,眼眸流转的尽是落寞哀伤。

我别过头,不忍接触他的眼光。他再轻轻拥我入怀,然后拿起背包,开门离开。他下楼远去的声音,在静夜中听来,格外令人心悸。

4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我丢下李后主词集,坐在窗台上,窗帘随风飘呀飘呀,我的头发也随风张扬。

如果我是李后主,如果我被幽禁在这寂寞的高台上,如果我眼睛所望的,是我美丽无限的江山,我难过的,是不是仅止于这样的幽叹?不知道!那太渺茫了。这样的好天好地,这样的风和日丽,即便掌握在手里,也不过如梦似的迷茫。

好梦由来最易醒。这样的日子,也让我觉得寂寞最深。每个人各有归属,而我呢?我的归属在那里?妈咪虚无缥缈的母爱?还是这一幢空荡荡的屋影?

圣诞节快到了,这一年已接近尾声;走在街上,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那从来不是属于我的空气,我觉得自己好似这个世纪里一组游离的灵魂。

我叹了口气,关上窗,很快就游荡在繁华大街上。在人群里还是寂寞的,可是,这样美好的日子,我怕一个人关在迷漫着古世纪幽暗光影的家里,那会令我伤感,关于岁月和年代的。

我从早上游荡到下午,又从下午闭晃到黄昏,才在一家小吃店落脚歇息。才坐定,就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一刹时我有点恍惚,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年代传来,低低地呼唤,意图震憾我记忆里每份思维。

“闵怀椿!丙然是你!我远远看就像是你!”

我抬头,林先生笔直站在我的桌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我不在这里要在那里?”他拉开椅子,在桌子一边坐下:

“这里是A大的活动周边区。”

原来是这样。我东荡西晃的,自己都不晓得到了那里。

服务生过来招呼,我随便要了碗面,林先生则慎重的点了几样东西,十分符合他的个性,做什么事都一板正经,丝毫也不马虎,连吃也不例外。

“难怪你这么苍白。人哪,要懂得爱惜自己,”他端正坐姿,用挑剔的眼光打量我:

“没有强健的体魄,是无法担当重大的责任。”

每件事他都有他的道理,我也懒得跟他争辩。

“有件事本来下次上课时要告诉你的,”他说:

“今天刚巧碰到就先告诉你了。”

“什么事?”

“是这样的,”他接过服务生端来的东西:

“我得开始准备期末报告和论文,恐怕抽不出时间再帮你复习功课,所以,你的家教我想这个月底就结束。”

“你是说,你不教了?”

他点头。

“那我怎么办?下个月就要期末考了,这下子我准完蛋。”

“没有那么严重,其实你的理解力不错,多练习做题目就可以了。数学没有你想像那么困难,你纯粹是心理因素作崇才会这么凄惨。”

我看着他。这个人,连吃饭都很有次序,从蔬菜到鱼而肉类,没见他错置过。

“你准备怎么跟我妈咪讲?”我问。

“当然照实讲,”他抬头讶异地看着我:

“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我不说话了。这个人,做什么事都那么理直气壮,我真怀疑他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我呆瞪着桌子,一碗面摆在面前动也没动。然后我朝门外看去,意外发现门口有个人正朝我看来。那个人对我招招手。我跟林先生说要先离开,他坚持帮我付帐,我也就由他。

走出小店门口,劳勃瑞福笑容可掬地等在那儿。他上前亲切地拉着我的手。冬天夜色落得快,昏黄的帘幕,一下子就染遍低阔的天空。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他。

“我就住在这府近。”他笑看着我;“走到这里,随意一瞥,就看见你闪闪发亮坐在灯光下。”

“哦?倒是第一次听说肉做的东西也会发亮。”

“嘿!你很不友善!谁惹你了?”他停下脚步,放开握住我的手,亲切地拨乱我的头发。

他这个动作总是让我意乱情迷。“没有人惹我。”

“是吗?那个是谁?”

“那个人?”

“装迷糊!在你身旁吃饭那个人。”

“你说林先生?”我倒真没想到他:

“他是我家教老师。他刚跟我说不再教我了。”

“难怪你这么不友善!——有没有好好念书?”

“你不觉得你管太多了?”我的口气微漾着一丝冰冷。

他将我拉近身前,俯视着我:

“你不喜欢有人管你?讨厌我太多管闲事?”

“管那么多,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不禁想起怀义,唉!

“至少表示,”他将我拉得更近,几乎是贴在他怀里:

“有人关心你。”

“鸡婆!”我靠着他,低声笑骂。这时节,已凉天气未寒时。

他带我到上次那一家餐厅,我还是吃同样的火腿蛋炒饭,前厅传来的也还是那首“沉默之声”。

“你怎么会来教书?”我问他。

他喝了一口水,微扬着头:

“教书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我只是好奇。”

“小孩子,好奇心不要太强!”

“是吗?”我吞了一口饭,又问:

“你结婚了吗?”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放声大笑:

“天啊!你还有什么更慌谬的问题,一起说吧!”

我觉得有点委屈,但还是说出心里一些莫名其妙的疑问。

“你知道,你是个很神秘的人。”我特意加重“神秘”二字,“大家都猜不透你是什么样的人——唉!算了!”

“怎么不说了?”他笑问。

“没什么好说的,那些传言——”我摇摇头,笑了笑。

棒两、三桌的距离,有个装扮入时,女人味十足的女子一直朝我们的方向凝视。刚开始我并不在意,直到她朝我们的位置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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