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经十二点了,我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肚子饿得咕咯咕噜的叫。
我抬头看他一眼,他专顾前方,怡然又自在。我四处张望,街上处处传来诱人的饭香。
终于,我对着空气说:“我肚子饿了。”
他停下脚步,仔细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稀奇的宝贝。我也停住脚步,直视着她,再一次说:
“我肚子饿了。”
他轻轻笑起来,很开心地笑着说:“我还以为你都不吃饭的。”
说完很自然地拉住我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他带我到一家餐厅,气氛、装潢都不错,很安静,干净、清爽,没有一般餐厅油烟袅袅、喧哗的景象。
我一口一口吞着火腿蛋炒饭,吃相难看至极,和我们领桌那两个淑女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的优雅,怕成强烈的对比。
他看着我,又笑了:“慢慢吃,小心噎到了!你好像赶赴什么约会似的,急着离开,希望不是为了躲开我才这样。”
我一口饭吞到一半,听到他这么说反而真的噎到了。我按着喉咙,难过得喘不过气来,随便抓起桌上一杯开水连喝了好几口才顺过气来。
等我定下心抬头,我跟前那杯水正静静躺在炒饭边跟我说哈罗。他微微一笑,轻轻点头,把我那杯水移到自己跟前。我低下头,不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人。
我一直躲着他,害怕他那种老朋友似的温情;小心地避开他,不要自己陷得太深,落入无助的沼泞中。现在他却坐在我面前,距离这样的近,我真怕我心里隐藏的某些情愫颠覆反动终于溃决泛滥。
前厅这时传来柔美的钢琴声;宛如流水淙淙,是“沉默之声”。
我们虽然远在角落里,“沉默之声”依然友爱的笼罩我们。
我继续吃我的火腿蛋炒饭。只是,肚子虽饿,却有点食不知味了。这时说话,对我来说是一种苦刑,沉默对我也是一种苦刑。我希望赶快离开餐厅,离开他。
岸帐的时候,我瞥了帐单一眼,真是坑人!一盘火腿蛋炒饭要价三百元。也许他们卖的不是食物,而是情调和气氛,还有钢琴演奏。也许吧!
此时我们又置身在大街上,我还是跟在他身旁。
街上的人愈来愈多,周末的午后,各式各样的颓废欢乐躲在角落里蠢蠢欲动。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我不敢开口说要离开,他似乎也没有各自分开的意思。上了天桥以后,我的胃突然抽痛起来。一定是刚才午饭吃得太急太猛,加上早上又没吃东西。该死的胃痛!什么时候不好来,偏偏挑这时候过来凑热闹!
我用手护着胃,冷汗直流,痛得想蹲下去。这一来,步伐便慢了,落后他好几步。我勉强赶上去,拉住他的衣服。天桥上人潮来来往往的,他护着我到桥边,低声问候。我指指胃部,痛得说不出话来。
“又胃痛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帮你买药去。”他的语调里包含着一种关心,让人很温暖。
我摇摇头,拉住他的手臂:“我跟你一起去。”
“也好,看你这副样子,把你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在药局里,他买了好几种胃药,向老板要了一杯水,就要我全部服下去,老板摇摇头,说:“先生,虽然只是胃药,但也不是这种吃法!”说完,从那堆五颜六色的药中,挑出一、两种混合配在一起,要我服下去,其它的就全都收进玻璃柜里。
我们在药房里坐了一会,等药效发生作用才离开。
等我们坐在一家布置优雅、情调柔美,音乐声淙淙流泻的下午茶专门店后,劳勃瑞福背靠着椅背,直视着我。“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
“说你为什么在该上课的时间,出现在电影院里。”
“耶你自己呢?该上课的时间,为什么会出现在电影院?”
“因为我是老师,你是学生,学生是不自由的。坏孩子,老实说,是不是跷课了?”
他嘴上说的严厉,眼底的笑意却好深。我辍了一口茶,然后放下杯子。“我讨厌柠檬红茶。”
“什么?”
“我说我讨厌柠檬红茶。”
“那你为什么要点红茶?”
“是你自作主张帮我点的!”我抗议道。
他瞅我一眼,然后说:“那我的薄荷茶给你。”
我摇头。“不用了,反正一样难喝。”
他微微一笑,专注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承受不住他带笑的眼波,只一直垂着眼睑,也不说话。
要猜测一个人的心思真的很难,我一向拙于揣测别人的心意,那是件太累人的事。我以冷漠伪装自己。感情脆弱的人,还是寡情一点的好。
劳勃瑞福一手抱胸,一手支着下颚,审视着我。我大胆回视他,他轻轻地笑了。“你很倔强,不妥协。”
“那要看是什么事。”我说。
“比如——”
“比如说,如果你坚持付帐,我也不会反对,绝对妥协到底。”
他的笑意更浓了:“你都是这样敲诈别人的!”
“不!那要看对方是否愿意让我敲诈!”我一本正经地说。
“像我这样?”他抬了抬眉毛。
“是的,像你这样!”我也抬了抬眉毛。
他笑开了脸,很愉快的样子,我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闵怀椿,请你上来解答第一题。”
星期一数学课,裴健雄一进来立刻考试,考完试第一件事就叫我上台解答第一道问题。
他是存心出我的丑,我心里想。
上礼拜六跷课,故意躲开下午的留校辅导,他心里不知作何感想,我无法从他冷漠无表情的脸上窥出端倪。
虽然雨中的那一幕情景一直紊绕在我脑海中,但因我对裴健雄不曾有过幻想,所以意态一直自得自在。即使是,那个大雨的午后,让我怀疑裴健雄藏在冷漠外表下的一丝慈悲;基本上,我还是觉得和他有着很遥远的距离感。
他就像是天际牵牛之星,七夕以外,什么都不是。我不知道别人对他是怎么想的,尤其是时常围在他身边的那群亲卫队,裴健雄是否对她们展露过迷人的微笑?
但起码对我来说,他像是奥林琵斯山上的一尊雕像。
我从容地走下讲台,星期天用功了一整天,为的就是应付今天的。今天的题目我有把握考及格,何况他要求的一向不太多。
我很高兴这个礼拜我终于不用再留校了。
下课后,玫瑰硬是挤到我的座位上,害我差点跌下去。
“从实招来!你星期六跑到那里去了?”
“拜托你过去一点好不好广我将她推开一些:“我去看电影。”
“一个人?”
我抬头看了看教室天花板,想了想。“不清楚有几个人,没仔细算过”
“跟几个人一起看电影,你会不清楚?”
“当然不清楚!电影院那么暗,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谁是谁,到底有几个!”
玫瑰恍然大悟,掐住我的脖子。
“好啊!苞我来这招!”
我怕痒,拨开她的手。“好吧!版诉你,我生病了,去看医生,如此而已。”
“真的?”
“真的!”我举手发誓。
“生什么病?”
“玫瑰,你在做户口调查还是健康检查?”
“我就是不信,”玫瑰怀疑的看着我:“星期六打了一晚上电话给你,你都不在。”
“我妈咪呢?”
“也不在,”玫瑰摇头说:“我一直到十点都没人接。”
星期六我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半,那时蚂咪已经在家了。原来那时妈咪也是刚到家不久。还好妈咪没接到玫瑰的电话,她问我到那里,我还说是到玫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