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儿说哭就哭,连串的眼泪儿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向来纵横天下的龙九见状,竟也慌了手脚。
粗厚的手臂忙不迭的拭着念云像是泉涌一般冒出来的泪珠,尽避心中不断地暗咒,可是也只能低声哄着。
谁知小家伙也是执拗的性子,瞧他那嘟着一张嘴的模样,龙九彷佛看到他娘那楚楚可怜、总能让他揪心的模样。
心微微地软了、揪了!
他答应过云儿,不会让念云受上半点委屈的。
当然,他很清楚这样的宠溺是过份的,可是念云一向乖巧,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闹脾气,所以……
“西门叔叔没骗人!”几经犹豫,他终于放软了姿态,低声哄道。
“真的吗?爹真的要给念云一个娘吗?”像是变戏法似的,原本还哭得委屈的念云在眨眼间就笑逐颜开。
呃,娘这种东西可以随便给的吗?
连串问题让他的怒火愈烧愈旺,可是一瞧见念云那眨巴着大眼的可爱模样,他当下除了投降之外,再无他法。
“嗯!”终于,向来不轻易屈服的龙九点了头。
原本凝结的气氛在转瞬间化了开来,见他终于点头,原本有些不知所措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就连那原本涕泪纵横的小家伙也破涕为笑,见了那笑容,龙九还以为这会儿危机已经解除,谁知道念云却忽尔转过了头去,对着一棵参天的大树直喊着,“西门叔叔,爹答应了,你快下来,带爹去把娘给接回来。”
对孩子的童言童语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从大树上飘下一抹人影。
就是龙九一直遍寻不着、想要将他挫骨扬灰的西门覆雨。
“干得好,念云!”浑然不觉自己即将要大祸临头,他朝着念云竖起拇指。
“你……”望见了来人,龙九脸上原本慈爱的神情在眨眼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骇人的愤怒。
“大哥,你怎么了?”
西门覆雨一脸无辜,可他的问题却让龙九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竟然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
这世道什么时候变了?
可即使是在盛怒之中,龙九却没忘了要先放下了念云,免得误伤了他。
那小脚丫子一着地,他立时回身怒目瞪着西门覆雨,看在兄弟的份上,他咬着牙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猿臂一指,扫过了乐队锣鼓,彩带花球。
“呵!”对龙九的怒气视而不见,他笑嘻嘻的解释,“这是小弟我的一点儿心意,大哥要成亲了,我当然要尽心尽力啊!”
“我什么时候要成亲了?”他咬牙再问,心中甚至已经盘算好怎样在第一时间内,摘下西门覆雨的头来当板凳。
“嘿,你也别不好意思,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在娇娘聚上,以一万五千两的天价标下了人家姑娘,不就是要她入府来伺候你吗?”
“你……”原本骇人的怒意像是泄了气的球儿似的快速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唇畔的一抹浅笑。
那笑,真可怕!
“我是标下了她,可我没说要迎她进门。”
“大哥,你也没说不迎娶她呀,只说让我看着办。”西门覆雨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痞痞的提醒。
“我的确是这么说的没错……”
话都还没有说完,西门覆雨抢先一步再次开口,“既然大哥让我看着办,我自然是要替你尽心尽力地准备成亲的一切噜!”
多理所当然的说法,理所当然到龙九的天玄掌,已经毫不留情的朝他袭去。
强词夺理!
西门明明知道,他从来没想过要纳个小妾取代云儿的位置。
紧绷的态势一触即发,一见龙九发掌,西门覆雨连忙灵巧的闪避,甚至还开口朝睁着一双大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念云喊道:“云儿,你爹又反悔了,你没娘了!”
话声才落,念云立时合作无间地放声大哭。
“哇哇……”
西门覆雨的武功或许不及龙九,但逃命的轻功可是一等一,龙九一掌接着一掌的发,可他却一掌一掌的躲,还不停地煽动念云,引出念云滔滔不绝的哭声。
“你找死!”孩子震天的哭喊,让龙九心头的烦躁更盛,杀气却一点一滴地被那哭声所消弭。
“大哥,那飘香楼已经说了,货物既出,概不退货,你不迎娶人家,难不成要让人家去当尼姑吗?”
厚,已经拒娶一次了,这次要是再拒绝,怕那皇甫冰心不恨死了大哥才怪。
俗话说得好,惹龙惹虎,可千万别惹到“虎霸母”,她不入龙门,他哪有好戏可看。
想想看,那冰一样冷的女人,碰上了稳重内敛气起来却很火爆的大哥,会是一番怎样的好戏?
抿唇不语,龙九的心思早就被念云那抽抽答答的哭声吸引走,怒气再也不能集中,他转头看向孩子。
“念云真的想要娘吗?”他倏地收掌,往孩子的面前一蹲,像是变脸一般,又成了那个有求必应的好爹爹。
“嗯!”念云重重地点了点头。“别人都有娘,小虎子也说娘这种东西软软香香的很好抱,我真的也好想要有一个。”
呵,敢情这小子把娘当成了玩具啦。
“好吧!”
反正不过就只是娶个妾嘛!
既然念云这么想要娘,他当然要给他一个喽!
只要小子开心,龙家也不差那一点儿的米粮,就算娶来晾着也不是不可以啊!
谁教他一向对云儿唯一留下来的血脉没辙。
他突然抬头,对着一脸窃笑的兄弟说:“走吧!”
“去哪?”对于他情绪的转换,一时还模不着头绪,西门覆雨呆愣愣地反问。
“不走,难不成你要替我代劳去把新娘子迎回来吗?”龙九没好气地说道,间接地已是答应此事。
没有多说一句废话,西门覆雨连忙扬声对着四周喊道:“还不快为门主换上红莽袍,要去迎娶新娘子了。”
此话一出,原本屏息站在一旁的仆佣全都像是被解了咒似的忙碌起来,穿衣的穿衣、奏乐的奏乐,放炮的放炮,面对这热闹洋洋的喜气,唯一最不投入的,大概就只有被打鸭子上架的新郎倌龙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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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盘天,烛火摇曳,在那厚厚的霞帔包裹下,冰心那白皙的双手却泛着一股子吓人的冷意。
即使她端坐着不动分毫,可是伺候她许久的珠落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她的紧张。
“小姐,紧张吗?”
她柔声轻问,心想说说话兴许可以打破这窒人的寂静。
“是挺紧张的。”
又是一份让人惊诧的诚实,珠落以为以小姐的内敛,会选择隐藏自己的心绪。
“单凭一纸婚书,我对他的爱和执意来得太莫名,不过与其说是紧张,倒不如说是一份对未来的不确定吧!”
清冷的声音陈述着,但却可听出其中微微地泛着一抹轻颤。
十只葱白的纤手缠绕着,心头的紧绷甚至让冰心几乎要坐不住了。
就是今儿个了!
他用八人大轿抬着,用绣球红彩牵着,将她迎进了门。
心是狂喜,却也是不安的。
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中,红盖头下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喜房的门不知何时已被推开,之后被阖上。
只当屋内依然还是珠落一人,冰心自顾自地继续说:“那日,我瞧他真的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而这样的男人曾经与我擦身而过,但……”
似乎是在思索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才能让珠落理解她的心情,可是她才一停口,紧跟而来的竟是一记低沉的嗓音。
“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