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龙天问是刻意佯装不知,还是真的不知阿东的暗示,只见他硬是将酒杯递到龙天行的眼前,已被酒意浸润的身子也虚虚浮啊的摇晃著。
“阿东,把二少带回客栈去。”龙天行一把挥开,当机立断的说道。
一我才不去客栈,我要去瞧花魁,从扬说了,今儿个可是京城选花魁的日子,不瞧可惜啊!”
“你…”他瞪著这个不成材的弟弟,眸中有怒极与忧心。“又和方从扬厮混在一起了?”
方从扬是天问的挚友,两人也是江南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他一向告诫天问别和方从扬走得太近,谁知他却总是把他的话当成马耳东风。
“什么厮混,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呢?反正咱家有你这么尽心尽力在赚银两已是足够,不帮你花著点,减轻一点你的内疚—难不成那钱要带进棺材里,让我爹娘和大娘他们花吗?”
“你……”耳里不断窜进的是龙天问的荒唐话,心中翻腾的却是一种打自心底涌出的无力感。
他是他的责任,是他一辈子的承诺,可偏偏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好好振作,磨练自己执掌龙家的能力。
容姨娘啊容姨娘,我怎么对得起你在天之灵啊!
想到此处,一股冲动扬起,龙天行气急败坏的一把扯住了龙天问的衣襟,扬起厚实的手掌至半空中,有股想要一掌将他打醒的冲动在心间翻腾着。
“怎么,你不是想要打我吗?打啊!”像是巴不得似的,龙天问也藉著酒意跟著激动起来。“反正我在你心目中只是一个报恩的工具罢了,不是吗?”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成材?”心紧紧的揪著,望著惟一的亲人眸中的挑衅,龙天行那一巴掌立见是怎么样也挥不下去。
“你打啊,快打啊!”龙天问亦不挣扎、也不扭动,只是定定的望著他,催促著他执行他的意念。
铁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眸中流转的尽是几许的愧疚与内疚,终至最后他只是颓然的放下扬在半空中的手,松开他的衣襟。
他不语的转身,在这场兄弟的争执中,向来惯常成为胜者的龙天行再次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落败。
“天问,何时你才会成材呢?”他心疼的问著,颀长的身影已经逐渐远去,他需要找个地方平复方才的激动。
否则他真的很怕心头的愧疚、无力和愤怒,会让他错手掐死他惟一的至亲。
“该死的!”虽然没有被打,但龙天问却异常地气急败坏,他瞪著龙天行转身而去的萧索身影,有一种想要喊住他的冲动。
可微张的口却又缓缓阖上,他终究什么都没有做,亦没有开口,只是颓然的再次坐倒在铺著红丝绒的椅子上,睁睁的望著自己的大哥远走。
心中漾过了一丝难过,为什么他们兄弟总是只能这样?
从商之人,眼光本就锐利。
旁观之人,更是将一切点滴尽入眼帘。
爱爱瞠著大眼,望著兄弟俩从争执到离开,虽然不甚了解他们之间的纠葛,但至少她清楚看见了两人之间的矛盾。
包见著了龙天行对弟弟的失望与无可奈何,及龙天问在兄长离去后,卸下一身的刺,一脸颓然的痛苦。
这或许就是她的机会了!
爱爱脑海里才堪堪闪过这样的念头,还隐隐泛著刺痛的脚已经迈向了将自己颓然埋进双掌里的龙天问。
来到桌旁,她掏出银子打发了方才龙天问左拥右抱的两个青楼女子后,这才启口问:“可以请我喝杯酒吗?”
第一声,兀自沉浸自己思绪中的龙天问并没有听到,於是爱爱又不厌其烦的再问了一声。
终於他抬起了清明的眸,并无任何一丝方才的混沌。
“你…”他还来不及应好,爱爱已经主动落了坐,甚至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你是谁,想干么?”有美人儿陪酒当然是挺不错的,可问题是如果对方是身分不明的美人儿,那就很难放松心情享受了。
“既然赶走了你的兄弟,干么不趁著这个机会痛痛快快的喝一场呢?”她颊畔浮现一抹浅浅的淡笑,通常只要是男人,便鲜少有人能够抗拒著她夺人魂魄的笑靥。
可偏偏这嫣然的一笑,并没有让龙天问冲昏了头,他眸中反而还添上了一抹警觉。
“你究竟是谁?”他再一次问道。
“一个想要同你哥做生意的人,容爱爱。”她实话实说。
“既然你是想同我大哥做生意,不是应该去找他吗?”他一睑不解。
“呵!”爱爱轻笑了一声,望著他眸中忽现的精明,一种怪异的相心法忽尔自她脑海中闪过。“你大哥啊,他不肯跟我做生意。”她诚实的说。
“他既然不肯跟你做生意,那你来找我又想干么?”
“想听你们兄弟之间的故事,然后确定你是不是他的弱点。”她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便开门见出的说出自己的盘算。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龙天问又问,对於爱爱在……形中散发出的那股自信很是好奇。
“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告诉我,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心里一定很矛盾。”
一怎么个矛盾法?”倒还真想听听她怎么说,所以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照理说,一般像她这样的美人儿应该自恃甚一局,甚至有种骄气,但她并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与她相处在一起,感觉很轻松、很自然,即使只是初见,他依然能有一种舒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你其实并不想与你大哥这般剑拔弩张吧。”爱爱一针见血的说道。
“你怎会这样以为,”般富贵人家兄弟之间阅墙者众,我以为见了方才那一幕,你应该会以为我这个不成材的弟弟,与他那种正经八百的兄长应该有如水火。”
“因为我在你眸中看见了一抹矛盾与感伤,还有敬重。”
“姑娘的眼力凭佳。”既然人家开门见山的直言,龙天问对她也颇为欣赏,所以他也懒得否认。
一见如故,或许可以拿来形容他们俩现在的感觉吧。
“而且我还知道,你并不如你所表现出来的那般颓败,你的眼光太清澈,所以绝对不会是一个纨绔败家子。”
“呵,说得你挺了解我似的。”龙天问心中蓦地涌起了一阵哀伤。
如果说,一个初识的姑娘都能这般了解他,为啥应该是至亲的大哥却凭得不懂他呢?
“你和他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爱爱探问。
“你很想知道?”
“很想!”她肯定的点了点头,直言不讳地说道:“就我来看,你绝对是他的弱点,像他那样有著钢铁般意志的男人,要改变他的心意,只有从弱点处下手,如果我能改善你们兄弟俩的关系,那么或许他会改变初衷也不一定。”
“为什么这么想和他做生意?我以为光凭你的手腕和美貌,不用凭藉著他,应该也是经商的个中好手吧?”这下换龙天问好奇了。
谁知他的问题只换来了爱爱的微一耸肩,她四两拨千斤的说:“那是另一个故事了,现在我想听的是你和他的故事。”
“也罢。”他扬起一抹不在乎的浅笑,望著她的眸子移转到在阳光照射下,流转著缤纷色彩的瓷杯上,在沉淀了一会心情之后,才缓缓的开口,“其实我和大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大娘与我那身为小妾的娘更是情同姊妹,一点也没有其他大富人家里妻妾争宠的情况。
“但有一天,家中突遭横变,父亲外出遇匪骤亡,虽然大娘与我娘努力的扛起家中重担,可惜我大伯却宛如嗜血的豺狼,为了钱财不断一步步的进逼著,甚至还买通了盗匪准备杀了我们全家,好大大方方的接收龙家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