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诗敏用力抽口气继续说:“我大他们好几岁,后来又出国几年,所以我们每次见面都像陌生人一样。虽然我想对他们好,但见面时又不晓得该对他们说什么话,尤其明智那对桀骜不驯的眼睛直直瞪着我的时候,我心里都会觉得害怕!仲德,你曾经是男孩,我问你,男孩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希望别人怎么对待你们?”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人类心里的想法又不是数学题,在一个公式一个条件之下,算出来的答案绝对一样。杜仲德皱着眉,低头看着逻辑不通、哽声低泣的怪女人,原本怒气勃发的黑眸,因为诗敏的解释和眼泪而慢慢柔和下来。
杨诗敏不曾这样趴在男人胸膛上哭诉,但他的胸膛宽又强壮,依偎起来让她感觉既舒适又有安全感,虽然眼泪已经擦干,小脸却不想离开这个舒适的地方。
杨诗敏闭着眼睛,幽幽叹了口气。说也巧合,杜仲德也在这时候轻轻叹了口气。杨诗敏没有察觉,低声责怪自己--
“我什么都不会,不会当董事长,不会当姊姊,我真的想扮演好姊姊这角色,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相处……”
这个女人实在……实在教他无法对她生气!
杜仲德低头看着杨诗敏乌黑的秀发,一缕淡淡的花香沁入他的鼻子,化解掉他其余的怒气。杜仲德用力吸一口气,冷静而深邃的眸子里闪动着他人不易察觉的温柔。
“爱他们就好。”杜仲德说。
“呃?”杨诗敏抬起氤氲的水眸向上看。
“让他们知道就算没有时间相处,妳也是很关心他们,有事情可以主动找妳商量,只要合理,妳会尽力帮他们解决难题。”杜仲德把他的经验告诉杨诗敏。
“这样就够了?”杨诗敏问仲德,同时叹了一口气。
“嗯。”杜仲德的头发被杨诗敏说话和叹气时呼出的热气吹动,骚得他脖子一阵麻痒。他伸手抓抓脖子,顺便把头发拨到耳后,然后准备请她“站好”。
“仲德!”杜仲德的手还没碰到杨诗敏,她的身体就突然挺直,声音怪怪的叫他。
因为从她仰头的角度,她看到杜仲德耳朵下方的脖子上有一小块红色胎记。
杨诗敏眼前立刻浮起一场雪崩,大人在尖叫,有一个大哥哥从她后面滑过来,双手抱起惊骇的她滑进山沟里,漫天白雪不再是轻飘飘的,它们翻天覆地的压住他们,让他们陷入黑暗之中。当他们被救出来时,她刚好看到这个胎记,而雪崩的路线刚好经过她堆雪人的地方。雪人当然早就不见了。
杨诗敏伸手去拨开他的头发,将那小小胎记看个清楚,然后问道:“仲德,你去过加拿大吗?”
“去过。”杜仲德不知道杨诗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他趁回答的时候,双手贴着诗敏的香肩,后退一小步,然后放下双手。
“什么时候?去做什么?”杨诗敏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十年前去参加冬训,在太阳峰。”杜仲德黑眸里闪过无人察觉的黯然。
十年前,他食衣住行都比一般人享受,他要去加拿大参加滑雪冬训,爸爸就让他去,怎知那时候爸爸已经背负沉重的债务。同年年底,爸爸过世,所以他心里对父亲怀有很深的歉疚。
总算找到他了!杨诗敏笑着向前一扑,双手用力环着他的腰问:“大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杨诗敏笑得好灿烂,虽然对雪仍有恐惧,但加拿大湛蓝的天空和高大翠绿的树木、清凉的空气,以及那个救她性命的大哥哥都回到她心里了。
杜仲德收起心底的感伤,低下头小心瞪视情绪起伏过大的杨诗敏。“妳叫杨诗敏,是丽新集团的董事长。”
“不是!我是十年前你在太阳峰救的那个女孩。”杨诗敏用尽全力抱紧她一直藏在心中的白马王子。
杜仲德愣住,没想到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那天是集训最后一天,救人是因为他最早发现她处境危险,并不是为了当英雄,所以事后他不留名不留姓,甚至帽子墨镜都没有拿掉,诗敏怎么会记得他?
砰、砰--
白秘书敲过门,接着就直接推开门进来,杜仲德来不及把开心的杨诗敏推开,结果不只他们尴尬,白秘书更是当场傻眼,看着他们两人胡思乱想……
难怪诗敏坚持要用杜仲德当特助,并且破例把特助的办公桌放在董事长室里,原来是为了方便两人谈情说爱。
“白姨,您听我说--”杨诗敏因为兴奋,双颊红透,她急着要和白秘书分享这件喜事。
“以后再说。”白秘书举手阻止诗敏说话,她向门口瞥了一眼说:“王建仁来了,人现在就在外面。”
杨诗敏愣住,蹙眉低喃:“他突然来做什么?”
杜仲德提醒董事长:“他代表银行,银行是我们丽新最大的债主,他来,应该是谈和钱有关的问题。”
谈钱最让她头痛!杨诗敏叹了一口气,抬头跟白秘书商量:“白姨,我可以不见他吗?”
白秘书拧眉摇头,同时她也想不通心怡为什么挑这节骨眼出国养病,丢下年轻的诗敏应付公司的大小事情。
“我们需要周转金,万一他回去跟总行说我们坏话,对我们反而不好。董事长,叫他想办法给我们降息或增加融资好了。”白秘书话才说完,王建仁就自己进来了,所以白秘书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王建仁一进来就被艳光四射的诗敏吸引。外面传说杨诗敏领导的丽新集团撑不了三个月,照说,诗敏现在应该心力交瘁、苍白无力的坐在办公桌前,没想到,她气色不错,清丽白皙的小脸蛋由里透出迷人的粉红,模样竟比以前更加娇俏。
王建仁笑着对杨诗敏说:“诗敏,愈来愈漂亮了。”
杨诗敏伸手模着还没消退的红脸,直接提出要求:“白秘书刚才说请你回去替我们跟总行出降息或融资……”
“诗敏,那是不可能的,除非……”王建仁故意卖关子。
杨诗敏以为“除非”的另一个解释就是还有其它方法,天真的她抱着希望问王建仁--
“除非什么?”
“我有朋友在经营钱庄,放心,我介绍的绝对不是黑道经营的地下钱庄。把妳妈妈高雄那块地拿出来做担保,暂时周转一亿元应该没有问题。”王建仁一脸善意的建议,掩饰他觊觎这块黄金地的野心。
白秘书突然紧蹙双眉!王建仁竟然趁着心怡出国的时候,想要说服诗敏把高雄那块地抵押给钱庄。
不行!她要赶快做暗号给诗敏,提醒诗敏,说这件事要回去和妈妈商量再说。她的暗号还没打出去,杜仲德已经走到王建仁面前。
杜仲德对王建仁说:“不对,降息或融资是看银行的诚意,不可能我们还没提出要求,银行就先行拒绝,而不给我们一个能够接受的理由。”
王建仁进来时就看到办公室里多了张桌子、多了个人,他还没问这个人的身分,这小子竟然就在诗敏面前提出让他难堪的问题。
王建仁脸笑心不笑。“对不起,阁下是--”
杨诗敏站起来替两人介绍。“杜先生是我聘请的特助,替我处理大小事情。仲德,这位是王建仁王襄理。”
杜仲德淡淡一笑,先向王建仁伸出手。“王襄理,你好,我是董事长的特助,我叫杜仲德,请指教。”
“彼此。”王建仁轻握一下就放开,眼睛轻率地看着杜仲德身上那件脏兮兮的西装,回头笑着对杨诗敏说:“诗敏,妳没有骗我吧?杜先生看起来很年轻,很--邋遢,他真的能代表妳和公司,替妳处理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