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莲婷气冲冲走了,严力宏还不打算放开苏薏倩的手。“懂吗?”他固执地问着同一个问题,只是多了教苏薏倩心悸的温柔。
苏薏倩垂下被雾遮住的瞳眸,轻轻点头。
倾听竹筒规律的倒水声能让她的心情平静。整个晚上,苏薏倩一直坐在石椅上回味,阎王今天竟然为了微不足道的她赶走杨检察官。不知怎地,一整天心里都觉得好温暖、好喜悦,好像做梦。苏薏倩恍惚地把手指放进嘴里,如果做梦,咬下就不会痛。
她用力一口咬下,然后苦着脸叫:“好痛!”
“傻女孩,咬病自己了喔。”苏薏倩听到声音,还来不及擦泪,肩膀就被搂进一副温暖强健的胸膛里,而刚才被咬的手指被人轻轻握着,轻轻揉着。
苏薏倩觉得阎王揉动的好像是她的心,她娇羞地把手缩到背后。严力宏低下脸问道:“你还在躲我?”
“没有。”不回答怕他又像下午那样,拉着人家的手,一直问懂吗?
严力宏为了要看清楚小倩的脸而摘下脸上的墨镜,没想到小倩看着他的脸笑了。“知不知道,你不戴墨镜更英俊?”
“英俊?你不喜欢我戴着它?”严力宏笑着说:“好几次看到你在瞪我。”
“啊?有被你看到,我以为我瞪得很技巧。”苏薏倩觉得那双好看的黑眸带着笑意凝视她,让她再次脸红心跳地低下头。
“为什么不喜欢?”
或许拿掉墨镜的阎王不再令人感觉冰冷,苏薏倩把他的墨镜拿来戴在自己脸上。“戴着它你看得到我,我却看不到你;戴着它好像叫人不要接近你。阎王,你为什么那么在乎一条疤?”
严力宏笑拿下小倩脸上的墨镜,娓娓道来:“读国中那年,我爸妈离婚,我被堂叔堂婶接回鹿港老家,霎那间,过去一直以为温暖的家原来只是一种假象,天地在我面前崩灭,我从资优生变成让人讨厌、难以管教的问题少年,眼睛上这道疤就是那时逞凶斗狠留下来的纪念,没瞎掉算是我幸运。好了以后看到自己像个科学怪人,那时脾气坏得连叔都受不了,他后来告诉我说当时真想杀了我。”严力宏第一次对别人谈起自己年少轻狂的过去,想起这些往事,他忍不住笑了。
苏薏倩听得人神,安静地等阎王继续说。
“我别扭了好长一段时间,多亏婶用母亲般的爱心对待我、忍耐我的一切,甚至为了别人笑我一声就上前跟人吵架。想想看,一位斯斯文文的贵妇人当街指着人的鼻子痛骂是什么情况。那时我才醒悟,婶虽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为我做的却比亲生母亲还多。”严力宏叹了一声长气。“我爱她,怕她离我而去,但她的病痛却残忍无情,一分一秒、时时刻刻撞击我的心。”
她心头担着烦心的命案,阎王却要担心和亲人永别,苏薏倩望着明月叹气。“明明满月,可是就偏有乌云飞过来遮住月光,为什么世间事没有永远光明圆满的?婶是位慈祥的长辈,我会去庙里求观世音保佑她度过这个难关。”
“婶可是常念着你。”
“我也想去替她按摩,不过上次骗她说我是杨小姐,我怎么还敢去。”
“其实婶很快就猜出来你不是了。莲婷是检察官,不会体贴地说要替人按摩化粗。其实婶这次病情突然加剧,是因为秦世强的关系。”严力宏忿恨地说道。
这些日子来,苏薏倩所认识的阎王是冷静内敛,令人尊敬的人,不该如此情绪化,因此她好奇问道:“秦世强是谁?”
“秦世强是我堂妹琪琪的丈夫,琪琪去年因意外死亡。婶老来丧女,差点哭瞎了眼睛,好不容易她才认命,不再伤心,却又听到秦世强结婚的消息,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加上这个刺激,差点要了她的命。她是气恼琪琪尸骨未寒,秦世强就迫不及待再娶。而据我这段日子的调查,”苏薏倩仔细地听,不敢打岔。严力宏咬着牙说:“秦世强也领过他父母的保险金,都是加保不久就发生意外,所以有可能他为了领琪琪的保险金而害死琪琪。”严力宏不知不觉对小倩说了许多。
“阎王,为什么不叫警察把秦世强捉去关起来?他是那么地可恶,为了诈领保金,连至亲的人都敢加害,那他新娶的妻子等于在老虎嘴边生活,生命岌岌可危。”
“我们是法治社会,法治社会讲求证据,目前我没有足够让他下狱的证据。”严力宏双唇忍不往上扬,夸奖苏薏倩:“你真适合当侦探。”
“嘲笑我!”
“没有!”严力宏急着摇头。“我今天送老陈一条消息,他们赶到高雄去了。”
阎王让她想到身上还缠着一件烦人的凶杀案,苏薏倩马上烦恼地拧着眉。“阎王,如果找不到我画的那个女人,那我该怎么办?”
苏薏倩没信心是因为她还没有机会见识严力宏他们的整套情报运作。的确,大家都认为电影演的都是作戏,但谁想得到现实和电影会如此相像!
“只要有你画的图像,事情就很好办。小倩,别担心,真的别担心了。”严力宏喜欢看小倩舒展眉头的样子,她一拧着眉,他眉头就跟着拧起来了。“倒是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没想到阎王会开口要她帮忙,苏薏倩霎时觉得自己变重要了。“我已经加入组织,今后不要说帮忙,任何你交代的事我都会全力以赴。”
“小傻瓜,小说看太多了。”严力宏搂着小倩笑得露出牙齿。“秦世强是只很小心的狐狸,如果他知道我开始怀疑他,或许我永远都无法捉到他的罪证。”
“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刚新婚,我想请你假装成保险业务员去接近他们夫妻。”
“没问题。”太简单了。
“小倩,你答应得太轻松,反而教我担心。你忘了,我们是怀疑秦世强杀人诈财才要调查他。”严力宏搂住苏薏倩,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慢慢说,确定她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是担心她的安危。苏薏倩极窝心地看着那对含情的黑眸。“我不怕。我信任你,而且能为叔和婶做一点事,我心里很高兴。我想——”
“想什么?怎么忽然不说话了?”严力宏好奇地问突然安静的可人儿。
现在有一种拳击有氧舞蹈,她要开始勤练身体,虽然不能做小时候的偶像花木兰,但也绝不能当莲岩的软脚虾。
“我要开始去健身学打拳,这样你就可以少担心了。”苏薏倩说完,就看到阎王低下头,然后教人心动的笑容又浮上俊帅坚毅的脸庞。
严力宏笑着说:“担心是免不了的。健身是好,但练拳头打人倒不必要,我们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替你作一套训练。小倩,临危时,最好的武器是冷静和胆量。我知道胆量你有。”
“冷静大概不行吧。”苏薏倩有自知之明,想到自己一害怕或一紧张,眼前就会有漩涡出现,不然就歇斯底里地暴走暴言。唉!实在是无法成就大事。
“是需要加强。放心,贞子能把你训练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们的耐性和玩性都是被她训练出来的。但是,只要她认真起来,你会以为你看到的是另一个贞子。”
风吹动苏薏倩乌黑的秀发,薰衣草的香味煽动严力宏的鼻子。严力宏忍不住用手指勾住她耳边的一撮秀发,然后手指绕啊绕的,看着小倩柔软的秀发和他的手指缠在一起。
阎王的手指数度轻擦过她的耳垂和脖子之间,她是怕痒的,酥麻异样的感觉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苏薏倩抬起清澈的眼眸,看到的是阎王黝黑的闪亮眼睛,里面盛载着异乎寻常的温柔;她痴看他的眼睛,任他玩弄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