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方母亲忙道:“别这样说,我们不是多看重那个,只要人好,经济上难点也没什么,我们家能担得起。”
“哎,小盈这孩子好着呢,又文静又漂亮,懂事,性格也没得说,她工作两年……呢,小盈是吧?”
“啊?”许盈恍过神来,答:“一年半。”
“哦,一年半,她工作一年半,每月只留下百八十块零花,剩下全都交给家里。你看看,现在哪有这样懂事的孩子,那些赚着钱还回头吃父母的小孩,多让人操心。”
“是吗?这孩子……唉,真是好样的!”男方母亲显然很满意,啧啧赞叹不绝,“我就喜欢这样孩子,多文雅、多乖……”
钟辰皓半倚在柜台一侧,平静地看过去,那青年眼睛故作不经意地几次扫过许盈,偶尔答着那位姨字辈女性的问话,他的神色微带喜悦,是积极而有些期待的。
而背对着自己的许盈,看不到她的脸,不知道她的表情,也无法猜测她在想什么。
两位长辈热烈讨论了半天,才恍然想起来:“哎呀,我们说这么起劲儿有什么用,得孩子自己满意啊。”两人笑着,男方母亲道:“先这样,回去和孩子研究一下,明天再答复。
于是四人均起身,客气告别,两位长辈尤其热络。
“别送了!别送了!
“没关系,到门口到门口。”
许盈经过玻璃屏时,余光扫见柜台旁站了一个人,心不在焉地看了眼,又低头走路——
不对!受惊回头,啊啊啊……
好巧啊好巧!下意识四处打量逃生路线,惴惴度量他来了多久,听到多少?
“相完亲了?”
她不敢答,暗暗向后挪,一寸两寸三寸……他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到吓得她心里突突地跳。
阿姨送完男方母子回来,“小盈,你感觉那人怎么样……这是你同事?”
许盈赶快摇头,“不,他、呃……”偷偷瞄他一下……唔,看不出表情。
阿姨笑着说:“到底怎么样,对人家小伙子满意吗?
许盈想直接昏倒,还说还说,她马上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啊!
“对不起。”钟辰皓淡淡一笑,“我有几句话和她说。”
“哦,你们说,我先去整理一点东西。”阿姨向营业柜台走去,热忱地叮嘱,“小盈,有什么想法,一会别忘了告诉我。”
许盈暗想说辞,一瞬间脑里转过了N个借口,他一向不计较她胡闹的,这次大概也不要紧。
钟辰皓径自走向休息椅,坐下,拍拍旁边的椅子,“过来。”
她乖乖过去,听他很寻常的语气问道:“你打算和我分手是吧?”
她呆住,“没有啊。”
“那么,要相亲的话,在分手之后比较合适。”
思想像是一下子停顿了,许盈缓缓闭了下眼,看他。他的神色平静无波,不像往常一样总是笑着的样子,不温和不亲切,很淡然的表情,有些疏离的感觉。
脚底下渐渐虚软无力,胃有点翻腾起来,拧着揪着,疼。脑子里嗡嗡的,耳中听觉一忽近一忽远,腰也有些酸软,像是支撑不住她整个上半身……
好想缩起身体,保护脆弱的内脏。
是天太热了,还是她忽然感冒了?控制住用手去按胃部的动作,她恍惚地回忆着,上回这种情形是什么时候?看见自己喜欢了十年的那人淡漠地瞧着自己,护住身边漂亮的女伴;眼前这个照顾她很久待她极好的人忽然有一天不让她进门,在电话里说因为不太方便;爸爸躺在冰冷的地上,再不能拉着她的手,慈爱而怜惜地回应她的撒娇……
好像很多。她的情绪起伏较大,遇事总比别人激动三分,钟辰皓常笑说她仍像个没出校门的学生,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会与人周旋,爱硬碰硬,碰伤了又哭鼻子——
身边的人发现了她的异状,伸手扶住她,轻声道:“怎么了?”她茫然地看看自己,哦,原来手已经按上了胃部,她还以为她刚才动的一下是幻觉。慢慢感觉到自己额头微微沁出虚汗,她大概真的要昏倒了,中暑,一定是中暑!
她轻轻地开口:“那人是小敏的相亲对象,她觉得不太合适,就问我要不要看一下,我……”她艰难地稍微吸了口气,虚弱地道,
“小敏不知道我和你的事,所以才介绍给我,我又没相过亲,觉得好玩,就答应来看一下。”她知道不应该,但忖着反正只是当做一次有趣经历,别说钟辰皓不知道,就是知道了,晓她向来好奇心强,最多告诫她这样欺瞒对方很不好。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她也没觉得多严重,只是有点心虚,一点心虚而已。
可是,他说要分手——
心口绞着疼痛,痛得她冷汗直冒,干吗干吗,他一向不小气的,这次为什么这样翻脸无情?说什么要分、分……
“不行!不行——”她哽咽,不能分手!她总爱胡思乱想,却从没有想过一丁点有关于两人分开的情形,稍微贴点边地试探半毫米,心脏都会麻痹。
“什么不行?”身边人疑惑,她在不清不楚呜咽些什么话?见她摇摇欲晃,便坐近些让她靠着倚着。
许盈像抓住啊木一样牢牢抱住他,窝进他怀里。他的气息熟悉而安心,不管她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都会得到他的宽慰,可这次,他怎么能说出这样伤她的话?
“就是觉得好玩,才来看一下,没想过要分、分……”她连“分手”这个词都说不出来,只觉浑身上下哪里都疼都不舒服,可恶,为什么要在这么重要的解释时刻中暑?“不行、不行……”好吧,她这样重复,他明不明白?
钟辰皓听着她张惶而混乱的解释,只能叹气。
☆☆☆
回到家,许盈站在客厅里,迷糊地看着钟辰皓翻抽屉,翻了一会儿,找到了,将小塑封卡片装进他钱夹,又转头问:“户口薄在哪儿?”
“在妈屋里的床头柜第二个抽屉。”他做什么啊?又找她身份证又找户口薄的,税务局不负责查验户口吧!
一分钟后,他找到户口薄,拉她出门。
然后,又到他家,他又翻了一阵抽屉,再带她出门。
乘出租车到某条街下车,面前是一栋很旧的楼,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牌子,横的竖的彩色的黑白的喷墨的雕刻的……五花八门形形色色,不及看清任何一块,就进了楼内。
下午四点钟,楼里很清静,偶尔有人拎着皮包向外走,像是下班的样子。进了某一个房间,办公桌前站了一对青年男女,和桌后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什么,便牵着手双双高兴而出。
钟辰皓拉着许盈过去,将两人的户口薄身份证往桌上一放,工作人员翻开仔细审视一番,抬头问:“做婚检了吗?”
许盈被拉着一直晕头转向地走,听了这句话才有点反应过来,傻呆呆地“啊”了一声,赶快四处张望,屋子里的墙壁贴了很多标语宣传图,什么提倡晚婚、晚育、不再强制婚检……等她打量完毕,钟辰皓已经答完问题又填了两张表格,再拉她到隔壁交款照相。
照、照相?
许盈立刻到镜子前整理仪表,在外头跑了快一天,头发有点乱,脸上因出汗而微显油腻,天气热,双颊便红红的,一个小时前还哭过,眼睛似乎有些肿,糟糕,没有地方洗脸!
微笑……保持……
前年准考证上那张一寸照片好丑,这次一定要照得美些。
连闪光灯都没闪一下,就OK搞定!
等了一阵子,取照片,许盈急急抢来看,还好还好,效果差强人意……唔,税官样子蛮帅,要是穿制服就更好了,她喜欢看他穿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