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对啊,周日是整天,当然不能浪费,平常只能发半天的。”拼命在脑里翻找那人面孔,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哦。”他点头,又问,“前天下午你没去,我等了很久也不见你。”
许盈心里哀叫一声,惨了,真的是他!
不会这么巧吧?
“那个、第二天下午临时多上两节课,太晚了,就没去。”她要再敢往那个小区去,就是猪!
“你不是已经毕业了吗?”
“现在在上电算培训班,考会计证必须还要一份电算证。”许盈气骂,“一点用处都没有,就是变着法子赚我们的钱!”
他闻言,笑了一笑,“我家就在楼上,可巧你发到这边来,上去坐坐吧。”
许盈心里“咚”的一下,尽量保持笑容,“不用了,我要下午三点之前发完,好去结钱,嗯……时间挺紧的,嗯、每一层只停留十秒才来得及。”谁认识他啊!到一个陌生男的家里坐?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此刻楼道里光线尚足,才有机会看得清楚一点,此人……嗯,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性别,男,面目端正,不像坏人……以她的目力,也只能看出这么多了,所以一向佩服公安机关的证人,能记住他人什么衣物鞋子样貌特征,要是她,绝说不出上一秒钟走过去的人衣服颜色。
那人又是一笑,“还要计算每层停留时间!”
“对……”有什么奇怪,算准时间才能掌握好节奏,虽说一整天,但除掉用在路上的时间,各栋楼之间的距离,在门上找空隙,插得稳妥,都是耗工夫的,不计算好怎么行?可是看见他笑,像是有点忍俊不禁的样子,许盈也忽然觉得自己傻气了些,不由也跟着笑起来。
“我上楼放好东西,帮你发一些吧。”
他径自往上走,许盈愣愣地跟着,拒绝的话死死黏在舌上就是月兑不了口,只得看他拿出钥匙,插进一户防盗门的锁孔。门乍开,一张小传单轻飘飘掉下来,他及时接住,回头笑了一笑。许盈暗自愧疚,楼道里的小便告其实是很扰人的,无孔不入不说,还影响环境卫生,更曾有人抱怨家里孩子独自在家时,听得门外有陌生人的响动,吓得惊慌哭叫。但她接了这份零工,却无法顾及那些怨言批评,蒙着良心成为危害市容整洁的一分子。
“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他说着,在门口换了鞋,把提着的东西拿进厨房。
许盈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目光一下子落在客厅玻璃茶几下层的一个小瓶上,拼命瞪拼命瞪,它的样子……长得好像红药水哦!磨破皮的地方又隐隐刺痛起来,呜呜呜……为什么会是那种难以启齿的地方受伤?就算回了家,上个药也很不方便啊!
视线转了转,又落在沙发旁边的电话上,见他从厨房出来,许盈鼓起勇气:“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打吧。”他很快地点头。
电话放得并不远,许盈迈进门内,不敢往里走,探长身子就能够到话筒,只是按键有点困难,主人便善解人意地将机座拿到许盈跟前,她感激地笑笑,拨了一组号码打出去,说了几句话,神情便沮丧起来。
“唉,雇主说他过会儿要出去,我就不用到他那儿去了,这回时间够用了,可以拖到四点钟。”她唉声叹气,“看来只能后天去结钱了!”
主人笑笑插了一句:“我帮你发,分我多少?”
许盈哑然,她不用他帮忙可不可以?
热心人
直到电算培训班课程全部结束,许盈也没有请小弟吃上那顿肯德基。
因为她根本没有……领、到、钱!
话筒另一边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许盈耐着性子在等。
好半天,那喘气声才停下来,细细的电话线传递来雇主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你的钱肯定给你,不过我现在身上没有钱,我也损失了啊,那小子骑走我的三轮车,上面还有两个煤气罐哪!”
许盈欲哭无泪,这关她什么事,把欠她的钱还她就好了嘛!
“那、那要等多久?也没有很多钱,你能不能向别人借一些,把我的钱结清再说?”她会不会有点过分?
“我上哪儿去借?屋里现在连煤都没有,几天都没烧炕了,我腿又摔坏了,医药费还是别人垫的呢!”
那就更不关她的事了啊,一件归一件,也不能因为手头紧就欠她薪水啊!她跑几百层楼才赚那十块二十块的就容易吗?可恶可恶,雇主的腿为什么不干脆断掉……
“啊……是吗?我说怎么那么久你才接电话,真是不好意思,下炕很吃力吧?现在好些了吗……”
蓖主粗嗄的嗓门也柔软了些,“现在好多了。要不,你再发两天,凑齐钱一起结给你。”
许盈犹豫起来:“这个……”眼睛瞄到小弟,他正没好气地瞪着自己,“啊,不行,以后要上整天课,没有时间去发了,所以……”请把钱尽快给她吧!
“周六周日也不行?”
她又犹豫,两个整天就是三十块啊!
“他答应还钱没?”小弟压着声音,一脚踹在她腿上,痛得她一缩。
“不了,周六周日也得上课,往后两个月都很忙,我要复习功课,参加一月份自考,所以不能发传单了,还是把押金和工钱给我好了。”
电话那边思索一下:“那你下星期二下午过来吧,我在家等着。”
许盈一喜,“几点?”
“嗯……两三点钟,上午我得上医院,你下午过来就行。”
许盈向小弟比出胜利的手势,进一步确定:“你那时肯定在家?”可别像以前一样,一去就没人,老是铁将军把门,她离那么远,倒一次车就要两块钱,去一回要四块,跑了三五趟,工钱没到手,反而越搭越多。
“嗯,在家。”雇主给了准话,便挂了机。
许盈高高兴兴地跳起来,“太好了,下周二就去领薪,雇主说他在家等我。”
“哦。”小弟伸出四根手指在她眼前晃啊晃,“又要损失四块钱,除了你干活期间搭的饭钱车钱,现在只剩下六十块了。”
许盈一脚飞过去,“要你管!”
“还要刨除你自己那二十块押金。”
“对啊。”脸一垮,许盈沮丧起来,“这次打工真的是很亏啊!”
“你让人骗了吧?怎么说给给给的,到现在也没影?”
“雇主的脚摔坏了,刚才电话里,他一直在喘,我去他家几次,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也没人照顾他……”
“装的吧?”小弟恶意猜测。
许盈瞥他一眼,“真没同情心,瞎推测什么!”仔细想了想,“应该不是假装的吧?听声音好像痛得很厉害,移一下都要喘很久,如果能装那么像,可以去当配音演员了。”
小弟哼哼冷笑:“真的假的,能不能领到钱就知道了。”
许盈怒视他一阵,扑上去掐住他,“现在是周六下午两点钟,你为什么会在家?高三学生不是一周七天无休息日的吗?你出现在家里未免太奇怪了吧?啊啊啊!”
许君奋力挣扎,苦求生天。
“反抗现行填鸭式教育,争取合理待遇,高三生也应该享受公民基本权利……逃课无罪,休息有理————”
◇◇◇
地上的雪已积了厚厚一层,想用鞋跟去量量有几厘米深,一脚踩上,立刻陷进去大半,许盈赶紧拔出鞋,跺跺快冻僵的脚,站到已将雪踩实的路面上。
快一个小时了,门锁依旧,主人仍没有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前后进的其他房舍隐隐透出温暖的气息,以及人们的聊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