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扇悄悄扯了下林彦的衣袖小声道:“她在说什么?他们不是楼四哥的朋友吗?怎么提起来就咬牙切齿,这样生气?”
林彦温煦道:“别理她,她一直是这副脾气。”
唐廿七柳眉一竖,“我什么脾气,本说好唐家人是帮军里和善堂做事……”唐十九插了一句“是白做事”就被她一把推开,“了不起被姓楼的假公济私一下,你又不姓楼,凭什么要人鞍前马后地替你跑腿。还动不动冷嘲热讽,要是平日里江湖上,早就被五马分尸,轮得到你现在轻视猖狂?”
“这里是寻常日子百姓家,不是平日里江湖上,妳来接替前,家里长辈没有叮嘱过妳什么该说该做什么不该说不该做吗?”林彦仍是冷淡地说道,他对外人,一向如此,“何况,我并没有轻视过谁,也从没要求有人跟着我,妳受人之命听我派用,我其实也没要妳做什么。”
唐廿七大怒,手往腰上一模,方记起凡派往善堂之人,一概不允带随身暗器,这姓林的又不会武功,不由得忍了又忍,愤愤然作罢。
小扇不明就里,但见林彦眉头微皱,手在腿边抚了一抚,便背过手去,知他脚伤又犯,大是着急,扶他往阶前坐下,“你还逞强,明明痛得厉害,治了两三年也不见好,日日要推拿几次,我去找楼三哥来!”
林彦扯住她,“妳不是有事忙吗?正事要紧。”他微微一笑,“三哥在后头呢,一会儿就到,我在这儿等等就是,妳做妳的事去。”
小扇摇,相处六七年来,情如同胞兄妹,她最清楚,林彦性子是如何倔强,再痛也不肯吭声示弱的。
“你骗我,楼三哥要来,怎么会不和你同行?”
“骗妳干什么,他在街上看见两个小表打架,自然要去劝的。”林彦无奈叹道,忽然想起一件事,“妳要去张府?怎地楼老五不跟妳一起走,反倒自己先去了?”
“什么?他先去了?糟了!”小扇大吃一惊,“快,十九,我们赶紧过去!”
“啊?哦。”唐十九赶快拉过马车,“慢些慢些,罗姑娘,妳不会武功,小心摔着啊!”
小扇慌慌张张地跳上马车,转身向林彦大声道:“那我先去了,你等一会儿,我碰见楼三哥,叫他马上过来找你。”林彦向她挥挥手,见马车急匆匆地离去,不由莞尔一笑,手掌按上脚踝,眸光转处,唐廿七正瞧着自己,像在发呆,又像在想什么,刚要说话,忽听得兴奋的叫声由远及近。
“林子!林子!我又捡了一个来,这回一定比得过老五了!”
林彦当做没听见,眼神瞟到连绵的乌云上……
一进张府,就听见讨价还价声。
“那、那三百两总成吧?”
“三百两?亏你说得出,不嫌丢人?好歹你也算擎州大户,跺一脚地动山摇,区区五千两算什么,捐助善堂,扶济幼童,是积德行善的大好机会,九牛一毛,你也要犹豫这么久,还得去问老婆,是不是男人啊你?”
任何人被嘲笑惧内都不会太有面子,于是一咬牙一跺脚,“五百两,不二价!”
大胡子脚下一滑,“五百两?我费了这么多口水你才应五百两?还不二价,菜市口买菜啊!”
买下菜市口也用不上五百两吧!“楼五爷,我最后再加一百两,只这样了,不能再多了。”
“我提五千两,你敢还我六百两,你说,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啊啊,救命啊--”
小扇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是求捐还是抢劫哪?
“槐树,快住手!”
楼江槐动作一滞,张员外被及时从魔掌上救回一条命,慌忙向后退至墙根,惊恐地望着上门打劫的凶恶强人。
“小、小扇姑娘,妳、妳快拦住他!”差点痛哭流涕,还好救星终于来了!
小扇尴尬施礼,“实在对不住,五爷在跟您开玩笑,绝不是有意吓您,您千万见谅,别和他一般见识。”
“喂喂,小扇……”
被冷厉的目光一瞪,强人乖乖闭嘴。
张员外战战兢兢,“拙荆正在内院等姑娘,楼五爷若有兴致,可随意在寒舍游赏,张某就、就不奉陪了。”
大胡子死盯着他,“其实咱们也可以好好谈谈,你捐一份,尊夫人捐一份,一半一半,我算你两千五百两,怎样,划算吧?”
张员外嘴角抽搐一下,“楼五爷,这捐银一事,让拙荆和小扇姑娘自行相谈,我们就不要插手了吧?”
“你老婆捐多少,也是你付银,一人一半,各赚好名声,省得积善之名都被你老婆占去,你一点没沾上,多吃亏。”强人狞笑着逼上来,“怎样?一人一半,共五千两,银票或是现钱我都没意见。”
张员外抖如筛糠,求救的眼神急急拋向救命菩萨。
“槐树!”救命菩萨渡世救人,宝相庄严,“你再乱讲一句,善堂就不用你帮忙了。”
大胡子如闻天音,立即弃恶从善,凶脸瞬间和蔼可亲,“张员外,咱们有话好好说,何必你不情我不愿伤了和气,来,你帽子歪了,我帮你扶扶正。”
张员外骇得腿都软了,“你、你别过来!”
“什么?我可是一番好意……””
“槐树,你去府外等我,十九去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你看见他,不许和他吵嘴,更不许打架。”小扇拉住他的衣袖,郑重警告:“你再胡来,我叫善堂的孩子谁都不理你。”
楼江槐垮下脸,“小扇,我在帮妳筹银子,妳怎么不领情,还扯我后腿?”
谁在扯谁后腿?!小扇瞟他,“你走不走?”
“好好,我这就出去。”眼光一溜,见张府主人正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不由得咧嘴一笑,“张员外,不如,咱们出去谈?”
张员外冷汗顿下,“不、不必了吧,啊,我想起来了,我柜上还有事,阿寿,快备车,咱们去柜上!”他匆匆一拱手,“两位自便,张某就、就不奉陪了。”揪过一个家仆挡在身前,逃也似的离开。
“喂!咱们再好好聊一聊啊……”不甘地朝着远去的背影大吼,他一回头,正见女子微沉的脸,不禁暗叫不妙,立刻识时务地赔笑:“小扇,我去外头等妳,妳慢慢谈,谈多久都没关系;我等妳,哈哈哈哈……”只这几句话,他便已溜出大门。
小扇又好气又好笑,看了一眼另两个惊魂未定的张府仆人,温婉一笑,“麻烦两位带路,夫人一定等急了。”
出府时,天空已飘起了雨丝,细细的,凉凉的,沾衣欲湿,大六月天的,少见这样的微雨,让她起了漫步而行的悠闲兴致。
一掀马车帘幕,某人本在其中呼呼大睡,听得动静,立即惊醒,见了她,马上声明:“十九先回去了,不是我赶他,是他主动回去的。”伸臂欲拉她上车。
她摇摇头,“槐树,我想走一走。”
楼江槐愣了愣,“好啊,我陪妳走,妳难得空闲,咱们干脆去城外兜个圈子再回去。”
她仍是摇头,“善堂还有很多事要忙,哪有空闲出去兜圈,我只是想走着回去罢了,老是乘车,怕有一天路都不会走了。”
楼江槐从马车上跳下来,小心地观察她,“小扇,妳生气了?”
“没有。”她婉然一笑,“张夫人捐了银,我高兴都来不及,有什么气好生。”
“她捐了?捐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