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江槐立刻要拎起她,她赶紧叫:“别,我脚麻,先等一下再动。”
楼江槐不解,“好好的,脚怎么麻了?”
小扇脸又有点泛红,低声道:“你、你蹲了很久。”
“我蹲了很久?我蹲得久,妳叫我啊,干吗和我一起蹲?”楼江槐好笑地看着她,姑娘家心思一向怪,即使是小扇这样的小泵娘,“小扇,妳要不要紧,胡子大叔背妳去看大夫。”
“我只是腿麻,看什么大夫。”
“不是,我是说妳的脸,哪,现在还是很红,别躲,我模一下,没有发热啊……”
“楼老五,你在干什么?”
一声低喝在不远处响起,两人愕然抬头,见林彦冷着脸大步走过来,一巴掌拍掉楼江槐搭在小扇额上的大手,咬牙道:“光天化日,你就敢动手动脚的?我真是信错了你!”
楼江槐看看林彦,又看看小扇,似乎有点明白,“哦,你们……”
一记拳头敲过去,林彦怒目而视,“你乱想什么,楼老五,有话到你三哥那儿去说。”
事实证明,林彦提出到楼三哥面前说话的确是明智之举,太明智了。
“你说我动手动卿?啊?对小扇?姓林的王八蛋,你给我滚过来,躲在别人背后算什么英雄好汉!”楼江槐暴跳如雷,“你当我姓楼的是什么人!小扇?江南第一花魁你看我动她手脚不动?”
“吹牛,凭你也能见到江南花魁?”林彦嘀咕,躲在楼三哥背后,小心闪过楼江槐用力扁过界来的拳头,“不是已经说了是误会,你在看小扇有没有生病,是我太莽撞了。”
“误会?一句误会就行了?你楼五叔的名誉受损,你赔得起吗?”
“你是谁五叔?”
“亏我还当你对小扇有意思才这么紧张,你居然污你楼五爷的名头!”再一掌削过去。
“你是哪家的五爷,自抬名号!”林彦不屑,“现在才对我的话有反应,钝得像头猪!”他说了楼江槐一句“动手动脚”,这笨家伙回了善堂见了楼三哥才省饼味儿,顿时火冒三丈大发雷霆,反应也未免太迟钝了些。
“林子,你就别火上烧油了。”楼三哥一手抱着小婴儿,一手拦着张牙舞爪的兄弟,这两个人八成是犯冲,一天不打不吵就过不了日子,“老五,林子也道了歉,你也不用火气这么旺,小扇在煮饭,你不过去帮帮忙?”楼江槐悻悻地收了拳头,狠狠瞪向林彦,“别让我逮着你和谁家小丫头衣角挨一挨,不然我非好好还你这一句吐不出象牙的『动手动脚』!”
“嗯,你吐得出象牙,了不起!”林彦皮笑肉不笑,“善堂里一岁到十一岁的小丫头的衣角我全都碰过,有精神你就一个个骂回我。”
“你……我不跟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子耍嘴皮子,好汉子拳头底下见真章。”楼江槐晃晃拳,鄙视地瞄了眼林彦单薄的身子,鼻子里哼出一声,转身走向厨房,
“小扇,胡子大叔帮妳煮饭,妳说,我是担水还是添柴?”
林彦笑瞇瞇地搭上楼三哥的肩头,破天荒地叫了声:“三哥。”
楼三哥受宠若惊,骨头立刻轻了四两半,“林子,有什么吩咐?”
“咱们去观察一下,你兄弟……你先把怀里这小表放下,给他个枕头啃,没瞧他在你胸口钻来钻去的。”
“……林子,你懂得还真多啊!”
“过奖。”林彦扯出不像笑的笑,拖着楼三哥在厨房外偷窥,门里两个身影,一个高大魁梧,一个娇小玲珑,小扇揉面贴饼,楼江槐揭锅看水,抓抓头往灶里添了两块柴,小扇回头看他,忽然捂嘴一笑,楼江槐也“嘿嘿”笑了两声;看见她颊上沾了面,举过衣袖要帮她擦,小扇一缩肩躲过,低着头自己抹干净,大胡子有点郁卒,回到灶前又狠狠地丢了两块树根进去……
“看到没有,你敢说小扇还小,不懂得对人动心思?”
楼三哥莞尔,“那只是小泵娘刚懂得男女之别的反应,任何女子都一样。”
林彦一哼,“那你兄弟总跟人动手动脚算怎么一回事,他不懂男女之别吗?”
他还提这个词!楼三哥有点冒冷汗,“那是因为在他眼里,小扇还是个孩子,你想多了。”
“不知你楼家兄弟是过于坦荡还是惯于自欺,不,应当是脑里缺根筋才是。”林彦冷哼,“或者他觉得小扇一个山野村姑配不上你们楼家?你五弟当初和人家同被而眠多少日子,十三岁的女孩,你当她真的愚昧到无知吗?”
楼三哥开始头痛,“林子,你又开始了……”当初他自己也拿这个炮轰老五,但不过是为出一口气,从没有当过真啊!
“我教小扇读书写字,教她道理是非,让她到各村去走走,接触外围村庄更多的人,开开眼界,增长见识,四年来,她成长得很快,你也看到了,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了。”林彦笑得很阴险,“你说,这样的小扇,会不会吸引你五弟?”
……
“当然,前提是你五弟对小扇有很深的情谊,不能是陌生人从头开始,那很困难,要这些年他积累的很多怜惜、疼爱、牵念,一点点变化,变成男女之情,应该不成问题。”
“林子,当初老五将你绑在柴棚挨冻,似乎让你积怨颇深。”
林彦愤愤地瞪向厨房,“没错,所以他一定要娶小扇,休想娶他梦寐已久的又娇女敕又美貌得可以让他当暖枕抱的女人做媳妇!”
“……我连这个也告诉过你吗?”
夜很深了,善堂里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孩子们的、大人们的,交织出一片静谧而祥和的气息。
指节刚碰上墙壁,想起三哥灵敏的耳朵,又放了下去,他往炕外爬,小屋最靠里,为了透气,夜里也不关门,他伸出手臂探到门那侧,只能勉强够得到炕沿,不由得沮丧地瘫在枕头上。
“槐树,你睡了没?”
轻轻的声音从墙的另一侧传来,楼江槐精神一振,压低声音:“还没。”
即使隔着一堵墙,似乎也能听到小扇在那边轻轻地笑了一声。他垮下脸。
“小扇,妳是不是生胡子大叔的气了?”
那边的声音像是有点惊讶,“没有啊,谁说的?”
“可是,我模妳有没有发热,妳躲;我帮妳擦脸上的面粉,妳还躲,妳不像以前跟我那么好了.胡子大叔很伤心……”呜呜,想当初又乖巧又可爱的小扇跟他多亲近啊,比跟罗老爹还亲,让他沾沾自喜了好一阵子,他楼江槐就是受娃儿喜欢啊!
墙那边静了老半天,才传来小扇有点羞涩的声音:“愧树,我十七了,和以前不一样了,村里的婶子们都说这个年纪可以嫁人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疯疯癫癫的没个顾忌。”再说,她也不是故意要躲啊,眼看那只大手伸过来,她的身体就会自动反应,她也控制不了嘛。
楼江槐张大嘴,“啊、啊,对呀,我真是犯混。小扇长大了,应该的应该的!”他总算释怀了,“原来不是生我的气啊,那就好!那就好!”
小扇咬了咬唇,忍不住笑意,墙那边的人,总是自称胡子大叔,实际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比林大哥年长--些,蒙骗他人眼光的胡子下面,是一张和村里哥哥辈的男子们一样年轻的脸,这样一个老在小孩子面前自称大叔的人……实在是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