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拥有温和眸光轻柔拥抱的少年,却不是她的心上人。
“庚娘说你喝了很多酒,找我帮她配一壶醒酒茶,我冲好了,你喝一杯,会舒服些。”
“你把他们的骸鼻还给我!”她终于认出他,模到剑去刺他。
他长袖一展,挟住长剑,“我没骗你,骸鼻被我化成灰,撒到海里去了。”
“我不信!”她厉声叫,向他刺去。
他仍是躲,衣袂飘飘,一招一式都像极了她的心上人。
她的眼中幻出一个影子,不由扔下剑,轻道:“尚大哥,你为何不喜欢我?”
一只手在她茫然的眼前晃了晃,她猛地扑过去。
少年猝不及防,被她扑倒,“我不是他,你……唔!”
她生涩而狂乱地用力吻他的唇,尚大哥不喜欢她,她就主动亲近他!
“唔唔唔……呼!”少年努力吸口气,啊,重返人间!他还以为自己会窒息到见了阎王,“喂喂,你清醒些!”他涨红了脸,因为她已扒开了他衣衫,灼热的唇烙在他清瘦的胸膛上。
“我也可以为你生孩子!”她的手探向他的腰,去扯他的裤子。
一支银针刺进她穴道,令她失去知觉。
“女人癫狂起来真是……吓死人!”少年狼狈地爬起来整理好衣衫,之后皱皱眉,将她抱上床,为她诊了脉,极快地开了张药方,压在桌上,方慌慌张张地夺路而逃。
她一直睡一直睡,到底睡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永远在寻找,找到了那个少年,就会找到她要的东西。
可是,眼前这个少年,好像不是她要找的人。
“姨娘,师父没有骗你,骸鼻化成灰,撒到海里去了。”少年恳切地望着她,眉眼像极一个人。
“你是谁?师父又是谁?”她迷惑地问。
“他是尚寒,是师兄师嫂的儿子,你不认得吗?”一个年轻人轻声道。
她不认得,可是她认得这个年轻人,“把骸鼻给我!”他总在躲,她就追,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追在找,心里的影子呢?为什么不回头看一看她?
“姨娘,你别逼师父了,你要有气,就冲着我罢。”
她怔仲地望着少年,这是他的徒儿?是姐姐与尚大哥的孩子?不似姐姐的冷然强韧,也不似尚大哥的傲然沉毅,倒是将他师父的温文尔雅承袭了个十成十。
可是,那不是她要找的人。
“屈恒。”她记得这个名字,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屈恒!”她大声地叫。
鲜红的婚衣飘啊飘,像是天边灿烂的云霞,刺痛她的眼。
穿着婚衣的年轻人牵着他的心上人,温柔地笑着。
“屈恒!”她凄然地叫,已经记不得叫他做什么,她只知道,这名字她叫了十几年,他却永远在躲,避而不见。
她到底在追寻谁?
谁又是她追寻的影子?
……(*……(*……
“小姐!小姐!”
她虚弱地睁开眼:“庚娘,我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
“是啊,好长哟,一枕黄粱十几年。”庚娘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有没有消息?”她的心跳越来越弱,好像快停了。
还是没有醒!
褒娘哀伤地掉开目光,“有,他回江源山了。”
她的语气冷淡而疲累:“很好,又找到他了。”
你一辈子也找不到他,因为你不明白自己的心。
褒娘潸然泪下。
……(*……(*……
江源山下。
“屈大夫,你又来送药了?真是麻烦你了。”胖胖的李嫂热情地招呼着,“来来,新鲜的小白菜,拿两捆熬汤去,又清爽又好喝。”
“不用了,您常常送菜,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什么话,你常来送药,我们心里就过意得去?快别跟我客气,都是自家种的,也不用钱,要不然,我给你送到山上去?”
“好好,您先放这儿,我一会儿拿。”
“屈恒这孩子好像十多年没回来了,我还记得他垂髫的样子哪!”隔壁的刘翁笑呵呵地,“如今也成家立业了,日子过得真是快啊,我都土埋脖子喽!”
敖近的三姑六婆凑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
“说到成家立业,尚寒是不是成亲成得早了些?”
“早什么,姑娘十五岁出嫁,小子十五怎么就不能娶!”
“可不是,你看他那个俊媳妇肚子都起来啦……”
尚寒自动自觉地溜进茶棚学师父闷头喝茶,坚决秉持沉默是金的优良传统。
“这几个月你的病恢复得极好,只要继续调养,—年半载的也就差不多了。”屈恒颇是欣慰,寒儿幼时落下的病谤若是去净,便可与常人无异,不必再受体弱多病之扰。
尚寒端了一盘烧饼过来,递给师父,“回到江源山,若是姨娘寻了来可怎么好?”
屈恒沉吟着:“心病难医,也不能一辈子叫她追着跑,阿轻有了身孕,不宜奔波。况且,我也累了。”
尚寒沉默了下,转移了话题:“她们两人在山上不知怎样,我们下山两三天,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也是,阿轻顽皮,婵娟怕是拦不住她。”屈恒咬了口烧饼笑道,“若不然,你先上山,我随后就回去。”
“屈大夫,你媳妇肚皮还没动静哪,要加把劲啊!”
他一口饼噎在喉咙里,半天才吞下去。
“我还是同你一起上山好了。”
尚寒忍住笑,站起来收拾东西。
“屈大夫!屈大夫!不好了!”一个汉子气喘吁吁地赶来,“我刚从崖顶采泉水下来,看见有四个女人上了山巅,好像有婵娟和阿轻,后来,有个人就滑下了深渊……”
屈恒与尚寒如遭雷击,瞬间就掠了出去。
……(*……(*……
从药香居至山巅崎岖难行,极少有人上去,除了偶尔有用温泉水的人采泉。山巅一面是缓坡,另一面却是悬崖峭壁,但因深渊下积满了长年的落叶落花,泥土极是松软,只盼老天垂怜,千万要保住条性命,其余都好说。
一路上点点滴滴的有不少血迹,屈恒心头沉重,拉着尚寒一路飞纵,转眼就到了山巅。
斜坡上,—名老妇蜷在地上,身上溅满鲜血。
“你怎么样……庚娘?”屈恒一震,梅竞雪也来了?那是谁出了意外?
他迅速点了她穴道止血,见她悠悠转醒,还来不及问,就听有人带着哭腔叫:“尚寒,你再不救我,我就死了!”
尚寒四下寻找,在—块巨岩后看到宣轻抱着月复部靠岩壁而坐。
“你有没有事?”他慌忙奔过去。
“你总算来了。”她白着脸偎进尚寒怀里,“你姨娘好像有些神志不清,她要杀婵娟姐,庚娘拦她被刺伤,我—撞将她撞下悬崖,不过她没掉下去,婵娟姐拉不住她,我也没有力气,不知她现在怎么样?”
屈恒跃上山脊,见一块极窄的断岩上,婵娟一手抱着棵松树,另—手扯着根腰带。
他散掉的魂魄聚了回来,纵身过去。
“快,梅姑娘在下面,腰带快断了,我不敢动!”婵娟惊惶地望向他。
屈恒探头下望,腰带缠在梅竞雪臂上,她左手还扳着块凸岩,半身悬在空中。
“你坚持—下,我去拉她上来。”他衣袍一扬,跃向峭壁。
好累,可不可以歇一下?不,她还没找到她要找的人,怎么能歇?
“梅姑娘,你清醒一下。”
谁在叫她?温和的声音好生熟悉。
她睁眼,飘扬的衣袍展在她头顶。
“屈恒。”她灿然一笑。
她不会有些吓糊涂了吧?屈恒疑惑不已,这么多年,极少见她笑,他都快以为她是冰雕的了。
随着婵娟的惊叫,腰带“哧啦”一声断裂,屈恒手疾眼快,拉住梅竞雪的左臂,顿住她下堕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