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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曲 第11页

作者:长晏

白岫微微笑:“我给烛雁买药。”

“什么药,借我看看。”小泵娘好奇翻看他手中扎好的药包,“烛雁姐病了吗?”

“没有,她起疹子。”白岫像是有点着急,“我们到铺里去。”

“怎么了?”

“有人追我……”

话音未落,有个人急匆匆赶上来,拦住白岫气喘吁吁:“别走别走,让我再细认一下!”

白岫下意识向后退,那人扯紧不放,细细打量,喃喃道:“应该没错,虽说有些年头,但样貌应该不致大变。”

“放手!你再拉他,我的鞭子可不认人!”

孔雀小泵娘出马,鲜有人不畏惧,那人被她厉声吓了一跳,认出她来,陪笑道:“原来是松昆额真家的小榜格,额真福晋都安好?”

“都好。”孔雀对他的谦恭还算满意,鞭头敲敲他手腕,“还不放手,你干嘛满街追白大哥?”

“白?”那人诧异,“他姓白?”

“自然姓白,你认错人了吧。”孔雀不耐烦地轰他:“我在和白大哥说话,你走开。”

“你真的不是关家小爷?”那人困惑,上下看了又看。

白岫摇头:“我姓白。”

“关家人丁单薄,福晋早殁,只留一位大格格和一位小爷,大格格出阁多年,嫁给姨家表兄。”

“我有爹,还有妹妹,妹妹还没嫁。”白岫困惑不比他少,“你说的是谁,我不识得。”

“真的不是?”那人很失望,连连叹息,“这么像!这么像!”

第4章(2)

“你有完没完!”孔雀推开他,“都说你认错了,还在这里纠缠不停。”她拉起白岫往纸铺走,见时汉庭也闻声而来,正站在铺子口,便向他笑道,“你也听到了?那人说有人和白大哥很像,多奇怪。”

时汉庭心中微动:“是奇怪,世人形貌各异,虽有相似相像,但让人错认的却少见。”他瞧一眼白岫,“白大哥,你不去问清楚?”

白岫不在意地摇头:“长得像而已,我不知道谁姓关。”

时汉庭若有所思:“姓关?”白岫来自异乡,记忆全无,谁晓得他身世怎样,本姓为何。“既然不愿问就算了。我还没有选好笔,你们先去别处逛罢。”

“笔笔笔,整天除了你的笔墨纸砚书,你还记挂什么!”孔雀打抱不平,“烛雁姐起了疹子,你知不知道,问过没有?”

“起疹?”

“果然不知道!”孔雀拎起白岫手中药包,忿忿指控,“这么大堆药,一定很严重,你都不关心她。”

时汉庭分辨不得,只能问白岫:“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

“还好,背上多一些,前段时间手臂上也有……”白岫一时未多想,话出口见时汉庭脸色稍变,立即知道失言,不由懊悔,回去烛雁一定大大责怪他!

偏偏孔雀不晓轻重,火上浇油地问:“是不是很痒,你帮烛雁姐搽药吗?”

“这是洗疹的药,不是搽的,我没看过……烛雁自己说的。”白岫不惯谎饰,越说声音越弱,“她说,背上有,手臂上也有……”

时汉庭见他垂眼不安,已猜得几分,皱眉低声道:“烛雁未免太过胡闹,大哥,你年纪渐长,也该清楚‘避嫌’二字。”

“烛雁姐又没有娘,你不要老说她这个不对那个不好啦!”孔雀年龄尚稚,虽知略有不妥,但也不大在意所谓男女之嫌,何况白岫又是烛雁兄长,照顾妹子理所应当,便觉时汉庭颇有些小题大做。“好啦,你去挑你的笔,我让白大哥陪我玩。”

时汉庭巴不得她快去缠别人,闻言顿时轻松,随口嘱道:“别带着白大哥闹出乱子,多顾着点他。”说完自己也叹气,这两人,都是懵懂孩子心性,说什么谁照应谁。

“你才会闹乱子!”孔雀不服气地顶一句,拉着白岫到别的店铺去逛。

时汉庭摇了摇头,转身走进笔纸铺。

※※※

回去后,烛雁果然又被时汉庭责怪一顿。待他念完离开,烛雁就拎了白岫严肃训话。

“大哥,你说漏嘴是不是?”

白岫不敢应,低头端坐不吭声。

“下回他再问,怎么答?”

“是那丹珠帮你看的,我只是买药。”

“很好。”烛雁点头,“以后,汉庭哥在时,你不要拉我的手,不要帮我绑辫子,更别喂我吃东西。”

白岫抬头,“都不许?”

“对。”烛雁看着他受伤的眼神,心里不忍,柔声道,“你也知道,他那么啰嗦。”

“为什么?”

“避嫌嘛,分寸嘛,总之……不应该。”解释得自己心里也发闷,还得勉强安慰他,“大哥,你照做就好。”

“莫尔根也拉他姐姐的手。”白岫低声道,“你是妹妹,不是别家的姑娘。”

烛雁想笑,大哥也知道不是自家姊妹不能随便亲近,算他没有傻得过份。“莫尔根还小,我们却已经大了。再说,汉人礼仪多,避讳多,是没办法的。”白岫与她多年亲厚,心智又如少年孩童,要他一下子疏远守礼,他怎能接受。

最重要的,大哥,毕竟不是她的同胞骨肉。

她一家三口不计较,但时汉庭却放在心上,一再提醒亲疏有别。

温热的手掌伸来,握住她相较之下略显纤细的指端,她不解,“怎么了?”

“汉庭不在。”白岫闷闷地道。

烛雁失笑,主动递上手:“嗯,他不在,没有关系。”

“泰占每次下山,那丹珠都带着阿吉嘎接他。”他又说,摆弄妹子指尖。

烛雁任由他修长的手指一遍遍从自己指缝间梳过,“那又怎样,以后我也去接你和爹?”

“不是……”他欲言又止,漂亮的眼睛垂下,再抬起,很渴望地看过来。

烛雁恍悟:“那种抱腰礼,是不是?”

孩子般的兄长点头。

“……”她无言。满人风俗,男人狩猎期间因有性命之忧,回来时,儿女妻子抱父亲丈夫腰间痛哭,以泄担心关切之情,谓之“抱腰礼”。白岫自从见过这种礼节,便疑惑问她怎么从来不曾?她解释汉人没有这种习俗,他便很失望一样,每每让她好笑不已。

“大哥,你站起来。”

白岫便依言站起,她看着兄长修颀的身躯,叹气。

好罢,反正日后,也不会有机会如此亲昵了。

盯着白岫削瘦的腰,她默念:“没什么没什么”,慢慢靠近,贴到他身前,很犹豫,很不习惯地双臂合拢,轻轻圈住他的腰。

满人的风俗,这样淳朴,这样亲密。

儿子抱住案亲,妻子抱住丈夫,大声哭,开怀笑。她长这么大,从没有这么近地抱过谁,过世的母亲与在世的父亲,也许在她很小时,也曾抱过她。但她,第一次这般认真地、将温情的拥抱送与他人。

她要嫁的人家,不允许,她与毫无血缘的亲人如此近昵。

肩背一紧,是白岫高兴的拥住她,甚至一用力,将她抱得脚离了地。她惊笑,改搂住兄长颈子,兄长的胸膛那么宽阔,将她整个纳入温暖的怀抱。

待到以后嫁至时家,时汉庭也会这样……亲热地抱着她吗?

眼珠向上微翻,她不敢再想,觉得自己有冒冷汗的倾向。

纸窗外传来呜呜的声音,一会儿门板又响起吱吱的爪子抓挠声。是大黄在院子待得无聊了,想钻进屋里来转两圈。

“大哥,我们陪大黄玩一会儿。”一时兴起,烛雁提议。

“好。”白岫言听计从,牵着她往外走。

一开门,毛绒绒的看家狗亲热地扑上来,烛雁便往白岫身后躲,跟它捉迷藏,大黄立即兴奋吐舌,卯足劲狂追。

从院子东跑到院子西,到篱笆墙又猛地折回,大黄不屈不挠奋起直追,烛雁大笑惊呼:“大哥,快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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