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救秦王。”
车下那道白色的身影终于淡淡开口了。
我朝车夫轻点了点头,示意他放那人上来。
那人身子轻然一跃,已跃上了马车。
我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塞了一颗药进李世民嘴里,然后为他针灸,为他运功逼毒。
马车还在缓缓前行着,到了秦王府,府外早已守候着许多家丁护卫,甚至连秦琼、尉迟敬德他们也都在。
看来李世民早知太子府这一趟惊险万分,所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我们扶着李世民进了秦王府,大伙都忙成了一团,我甚至连开口跟李玄霸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始终都未洗去他脸上的易容装,在大夫为李世民医病的时候,他也只是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时间,在难挨的沉寂中一分一秒地度过,终于,在天边亮起一道曙光的时候,大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告诉我们秦王已经月兑离危险了。
大家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我缓过一口气的同时,想转身找李玄霸,却发现他竟不知何时已经转身朝门外走去。
“站住。”我连忙追了上去,拦在他的面前。
“姑娘有何见教?”
“够了。”我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李玄霸,你究竟要瞒我到何时?你以为你改变了你的容貌,我就认不出你来了吗?”
“姑娘认错人了。”他的回答依旧淡淡冷冷,就仿佛我们真是陌生人一般。
一直压抑的泪水终于狂涌而下,我愤怒地全身颤抖。
“好,你若要走,我绝不会再拦你,绝不会,你走,走啊!”
我转过身,不再面对他,只是独自生着闷气。
片刻之后,等我回过身时,他竟真的走了。
他再一次的,在我眼前无情地离开。
我的心忽然间冷了。
也许我真是太笨了吧?如果一个男人想要走,女人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我不如就从此放他自由,也放我自己自由。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我走向了李世民的房间。
李世民昏迷了好几天,我日夜守在床边,寸步不离。虽然伤心李玄霸的绝情,但此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是因为我才差一点丢了性命,我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不管。
李世民才刚刚好转,他在太子府中毒的事件,还是传到了李渊的耳里。
如果我是李渊,怕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了?上一次在河东与他相遇,也让我对李渊多了几分了解。
他是一个极重亲情的人。
而现在,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又该如何处理?
就在我暗自猜测李渊的想法时,李世民却还是一脸的平静。他似乎没有上书告发李建成的打算,只是很平静地养伤。
已经临近五月,天气也开始渐渐转热了。
当我端着煎好的药送到李世民房里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已披衣而起,正伏案处理公文。
“叩叩叩——”我不客气地重敲了几下房门,李世民这才抬起了头,看见我的时候,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潇潇——”
“二哥,你伤都还没好,又起来做什么?这么不听话,我可是要告诉无垢嫂子了。”我不满李世民如此不爱惜自己,现在局势紧迫,他若不好好珍惜自己,接下来的一切又要如何面对?
“好好,是我的错。”李世民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站了起来。
“快,把药喝了。”我将药递到他的面前,一直到监督着他把药喝完,才真正展开笑容,“这才像样嘛。”
李世民轻摇了摇头,黑沉的眼底却满是宠溺。
“潇潇,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个管家婆了。”
“二哥,你若是这样说,我可就走啦!”我半开着玩笑,作势便要走,谁知李世民竟紧张地抓住了我的手。
“你要去哪?”
也许连他自己也觉得唐突了,悻悻然放开了手。
我微微一怔,随即掩饰了眉宇间异样,“二哥,你刚喝了药,嘴巴里一定很苦吧?我去拿点蜜饯给你——”
“好。谢谢。”李世民重新恢复了淡定的神色,“潇潇,这一段日子辛苦你了。”
“二哥,你若真当我是妹妹,就不要跟我客气啦!”我扶着他坐回床边,“现在你可要听好了,乖乖在这里等着,不准去看那些公文。”
“嗯。”他轻点了点头,忽然,他似想起了什么,看了我一眼,“潇潇,那一日救我的人可是玄霸?”
我轻叹了口气,微垂下眼帘,“其实我早在洛阳的时候就遇到他了,可是他却装作不认识我一般。”当下,我把在洛阳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李世民。
“他的心结还是未解开吗?”李世民听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就是这么爱钻牛角尖,总是认定了,他会连累我们,但他又怎知,这世上很多事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似乎是触动了心中深埋的某根心弦,李世民掩唇轻咳了两声。
“二哥,你身体还没好,别太费神了。”我轻拍着李世民的背,“你放心,下次我一定会把他骂醒的。”
“潇潇,你不要怪玄霸——”李世民淡淡看了我一眼,眼底掠过一丝叹息,“其实,现在最痛苦的人应该是他——”
“嗯。我知道。”我苦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又怎不了解他呢?只是——”眼眶微微温热了几分,我别过了头,“只是我想起他那样冷漠地对我,我就忍不住伤心——”
“潇潇——”李世民正欲劝说,门外忽然急匆匆跑进一名家仆。
“王爷,王爷——”
“什么事?”
“启禀王爷、公主,皇上驾到。”
我和李世民不由对望了一眼。
李世民站了起来,“快去接驾。”我扶着他,还没站起,外面就响起了宣报声。
“皇上驾到。”
我和李世民连忙跪了下来。
“恭迎圣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世民,你身体欠妥,就不要行此大礼了。”李渊亲手扶起了李世民,然后面带着微笑对我说,“潇潇,你也平身吧!”
“谢皇上。”我俯了俯身,便站了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李渊今日竟是一身华衣便服。
李渊打量着李世民苍白的脸色,轻叹了口气,“世民,今日我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看你。”李渊登位以来已是很少以“我”自称,我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就连李世民的眼中也微露出了错愕之色。
“走,先回床上休息吧!”李渊搀扶着李世民走回床上,并亲自为他盖上锦被。
“世民,这几年南征北战真是辛苦你了。”
“父亲言重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李渊再度叹息,拍了拍李世民冰冷的手,“世民,有多少年了,我们父子俩没有像平常父子一样,坐在一起聊天了?”
李世民淡淡一笑,“父亲若是想与我闲话家常,我自可以进宫陪父亲聊个通宵达旦。”
“哈哈哈——”李渊抚须长笑,“真是我的好儿子。虽然现在坐在皇权高位,但每次我回想起,当年在建子沟老家时,我还是不胜唏嘘感叹。虽然过得平凡,却也很快乐。你们四兄弟都相亲相爱,全家人更是过得齐乐融融——”
我站在一旁听了不由气闷,李渊表面上是来看李世民,暗地里难道是为李建成和李元吉做说客吗?
“父亲——”李世民正欲开口,就被李渊截去了话头。
“世民,我知道这一次你受了委屈。建成这次虽有错,但毕竟是你的兄长,你又忍心你的兄长因此而受到重责,甚至——甚至被废去太子之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