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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2)
“潇潇——”
忽然间,有一丝淡淡的温暖渐渐渗进了黑暗里,四周似乎变得没有那样冰冷而没有温度了。我感觉,有一双强健的臂膀牢牢抱着我,似乎想驱走我体内的寒意。
“潇潇——”
那一声声的呼唤,让我渐渐从黑暗里惊醒了过来,我睁开了眼。
李世民那张焦急而憔悴的脸庞顿时映入了我的眼帘,那双一直黑白分明清澈眼眸,此刻也布满了血丝和担忧。
“潇潇,你终于醒了。”
见我醒来,李世民终于轻轻舒了一口气。
“感觉怎样?还有哪里不舒服?”那温柔的问话,那温和的笑容,顿时让我心口一阵阵地发堵。
李世民轻抚着我的头,很轻很轻地叹息:“如果想哭,就尽情哭出来吧?这样才会好受些。”
“二哥——”我再也无法强忍下去,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二哥——颜清死了,玄霸也走了——他们都离开了我——他们都不要我了——我不应该来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我,颜清就不会死——如果没有我,玄霸也不会吃这么多苦——也许,就连干娘也是我害死的——”
“他们全都是因为我——因为我——”
那一夜,我在李世民的怀里哭了一夜。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拥着我,任由我哭泣。
哭得累了,我就倒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我好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吧娘没有死,颜清没有死,玄霸也没有离开……然而,当人从逃避的梦境中清醒的时候,无论现实多么残酷,都要学会去面对。
人生,原本就是如此啊!
从那一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李玄霸,往后的几年里,我跟随着李世民南征北战,我看着他收复河东失地,降服尉迟敬德,大败刘武周,东征王世充……
史书上说,李世民十八岁举兵、二十四岁就平定天下,也确实如此。
时间真的犹如白驹过隙,一晃,便过去了六年。
我不知道这六年里,李玄霸究竟去了哪里?李世民也曾派人找遍大江南北,也都没找到李玄霸的下落。
他是存心躲着我们,又怎会如此轻易让我们找到?
也许因为颜清之死让李世民心有余悸,他再也不让我轻易离开他的身边,无论去哪里,也都随身带着我,甚至公开了我是秦王义妹的身份,并以忠心护主及我对秦王的两次救命之情,向李渊讨了个玄安公主的名号。
我一朝由平民变成了皇家贵族。
玄安……我又怎会不知这个封号的意义?光从这个封号中我都可以轻易地感受到,这六年来李世民又是何等地担心和牵挂李玄霸。
只是远在某个遥远而不知名的地方的李玄霸又知道吗?
有了公主的身份,太子府和齐王府的人也都不敢轻易动我,只是偶尔我碰见李建成和李元吉时还能隐隐捕捉到他们眼底的阴森杀气。
特别是齐王李元吉,他盯着我的目光里还有一丝我所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这六年,也算是过得相安无事,我呆在秦王府里,不仅认识了李世民的妻子、温柔大度的长孙无垢,还认识了很多唐朝名将,像秦叔宝、尉迟敬德、李靖……
我想这几年我应该算是过得快乐吧?至少,我过得并不寂寞。
只是我每夜都会梦见李玄霸,当我从梦中惊醒,我发现我的眼角满是泪痕。
原来,一个人是可以这样的思念另一个人……
“玄霸,你真的不会再出现了吗?”
每天深夜,当我紧紧握着那枚音乐吊坠时,我总是这样低声自问。
其实,在潜意识里,我一直在等着这武德九年。武德九年也就是公元626年六月,将发生唐朝历史上最大的转折点——玄武门之变。
我一直相信李玄霸一定会出现的。
一定会。
长安的四月,漫山绿野,桃花殷红。一片祥和安宁。
这时北方又传来了捷报,李靖在灵州硖石与突厥大战,终于击退了突厥,北方边境暂时过上了几天安宁日子。
当李世民接到捷报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如今外患暂除,他也该开始着手准备内忧问题了。
如果说,李玄霸的事使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那刘文静和颜清的死可以说就是引发整个矛盾的导火线了。
每年清明,当李世民前去祭拜刘文静和颜清的时候,他眼底那分隐忍的犀利我总是看得分明。
长安城内,暗潮汹涌。
今年的清明节,我和李世民又去拜祭了颜清和刘文静,然而,当回到秦王府的时候,我们却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秦王府车骑将军张亮在洛阳被齐王李元吉逮捕。罪名是图谋不轨,结营私党。
我看见李世民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露出如此紧张的神色。
张亮也是秦王府的幕僚之一,他个性比较爽直,跟我比较谈得来,在我被封为玄安公主之前,他还开玩笑说,要跟李世民争我这个妹妹。
但前几个月,他被李世民暗暗派去了洛阳,暗中广交山东豪杰。
我知道,李世民已经在暗自开始部署了。他若不动,就只有等死。整个长安都是太子和齐王的势力范围,如今李建成和李元吉那两只老虎正潜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秦王府,只要有一小点的差错,秦王府怕会遭遇灭顶之灾。
形势已经如同拉满的弓弦,只要轻轻一碰,弦上的利箭便会疾射而出。
我担心张亮的安危,甚至坐卧不安,他被李元吉抓去,不用想也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了。相比之下,李世民就显得平静多了。他还是同往常一样从容淡定,脸上也时常挂着淡淡的微笑,但我隐隐可以捕捉得到,他眼底深处所藏的那抹忧心。
如今张亮被擒,形势对秦王府极为不利。
原本我想去洛阳救人,却被房玄龄给拦住了。
他告诉我,现在这个当口,秦王府的人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太子府那边的人一定会紧紧咬住这条尾巴不放。
我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放着张亮不管,任他被李元吉活生生折磨吗?
转眼又过去了好几天,据洛阳那边传来的消息,张亮抵死不认罪,无论李元吉如何严刑拷打,他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无罪。
李元吉手中确实也没有很有力的证据能证明张亮有罪,于是,就只能这样耗着。我不知道,张亮究竟可以支撑多久?
又是一个噩梦缠身的夜晚。
半夜,我再度从梦中惊醒。我又梦见李玄霸了,梦见他又消瘦了不少。
醒来的时候,心里又是一阵阵地发疼。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我只能独坐床头,沉默地听着音乐吊坠里那首《Departure》,想借此平静心情,结果,越想越烦,越想越多。
我心情烦躁地披了件外衣,想去外面透透气。
外面的夜色宁静而安详。
四月,其实是一个好天气,春天,原本就是一个让人感到温暖的季节啊!
我一路漫无目的地欣赏着夜景,路经后花园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桃花香味。我不由深深吸了口气,顿时清神气爽。
正想去里面随便逛一逛,却发现,一道白色的熟悉身影正坐在那漫漫桃红里,独自对着月色饮酒,英挺的眉宇间藏着淡淡的忧色。
我摇头,轻叹了口气。
也许,只有在这样寂静而无人夜色里,他才允许放任自己的情绪吧?
“二哥——”我轻唤了一声,李世民似乎沉浸在某种思绪里,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