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眼见我如此顽固,不由怒道:“萧潇,你别再想跟我绕圈子。我早已探听到,你昨夜在潇湘别馆竟称世民为皇上。”
我冷眼看着他,“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其实就连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呢,大少爷,昨夜你又不在潇湘别馆,你就那么肯定,你探听到的消息是真的?”
“你——”李建成为之气结。
我看着他发青的脸色,暗地里早已笑得肠子打结。
最好气死你!
“建成——”李渊阻止了李建成,继而淡然看了我一眼,“萧潇,只要你说你所知道的,朕自可免你死罪?”
“说出我所知道的?”我挑了挑眉。我知道了,这两个家伙一定是以为李世民要造反了,哎,都怪我醉后糊涂呀。
“对,只要你说出真相,我可以替你向父皇求情。”李建成适时插了一嘴。
我看着李建成那一张险恶的嘴脸,冷哼了一声:“其实我呀——”我见他拉长了耳朵听,故意顿了顿,“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我看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李建成这一回终于变脸了,一挥手,已有人端着一盘酒走了过来。
李渊这次并没有阻止,只是很平静地看着我。
不会是毒酒吧?
我看着那名侍从走近,心里不由拔凉起来。
“你选择吧?是要喝下这杯毒洒,还是说出真相?”
丙然……被我不幸言中。
知道了答案,我心里反倒平静下来。
死就死,我并不是很害怕,我怕的却是李建成既然知道了潇湘别馆,那么玄霸就一定会有危险。
如今我身陷牢笼,又该怎样让玄霸知道?
“想清楚了吗?”
李建成见我半天没有言语,以为我惧死示弱,眉宇间不禁现出了一抹得意。
我朝他笑了笑,满眼嘲弄地望向那杯毒酒,“我忽然间很想试试毒酒是什么味道?”
李建成见我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脸色也不由变了。
而李渊却是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毒酒已经递到了我的面前。盛酒的是一只上等的琉璃杯,我没去研究那酒杯里到底装了毒性剧烈到何种程度的毒酒,而是瞪大了眼睛,去研究那只琉璃杯的价值。
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就感觉好像进入了那种参禅的境界。
我改变了历史,救了李玄霸一命。现在历史可能就要我付出代价了吧?但我并没有后悔,用自己的命换李玄霸一命,值得。
真的很值得。
我平静地伸出手,正想端起那杯酒。
“住手。”
地牢外,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喝止声,我抬起头,就看见一名俊美的蓝袍男子朝这里疾奔而来。
竟是李世民。
“父皇!”李世民一见到李渊便跪了下来,“儿臣恳请父皇饶萧潇一命。”
李渊挥了挥手,让侍丛放下了毒酒,并命他们退了下去。
牢房里,顿时只剩下了李渊三父子和我四个人。
“世民,先起来说话。”李渊的神色很平静,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而我却为李世民暗捏了把冷汗。
李世民功高盖主,李渊对他早有忌惮之心,在这个如此敏感时期,他竟就这样自己送上门来,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李世民站了起来,微微垂首,“父皇,当年三弟的死因确实可疑,但并不是萧潇所为。”
“哦?”李渊锐利的目光轻扫了我一眼,“你可有证据能证明她的清白?”
李世民从怀中掏出一书信呈上李渊。
“当年为三弟验尸的忤作,在验尸的第二天就辞官返乡,却于途中被人暗刺身亡。儿臣觉得可疑,便派人明查暗访,终于被儿臣发现了一件事。”李世民说完,若无若有地看了眼李建成。
李建成当场面色突变,低垂下眼眉。
李渊不动神声地看了眼李世民呈上的书信,轻问:“世民,那你都查出了什么?”
李世民淡淡地道:“这封书信是那名忤作返家之前写给妻子的书信。信中言明,他收了某一官宦子弟的贿赂,陷害了一名无辜女子,所以觉得良心不安,便请辞回乡,让妻子速速收拾行李,等他一归家,便带着全家另觅他处安身。”
我在一旁听了暗暗心惊,没想到李世民竟然暗藏如此有力的证据。
李渊微一沉吟,“你是说当年那名忤作信中所说的无辜女子就是指萧潇?”
李世民垂首道:“儿臣知道光凭这一封书信并不能证明萧潇的清白,但这名忤作在验完三弟的尸身之后,便请辞回乡,并于半途被人杀害,分明是事有蹊跷,并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那你可查到当年贿赂忤作的那名官宦子弟?”
我见李渊这样问,不禁看了眼李建成,就见他低垂着头,脸色苍白如鬼。
我真的很想李世民就此举证李建成,但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李世民手中掌握了有力的证据,就不会一直拖到现在?
丙然不出我所料,李世民轻摇了摇头,“儿臣并未查出那名官宦子弟。但儿臣敢以人头担保,萧潇并不是害死三弟的真凶。”
李建成明显松了口气。
我恨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我看见李渊淡淡看了李建成一眼,那一眼,满含深意。
我不由觉得奇怪。我总觉得,李渊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此时李渊已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道:“关于玄霸的真正死因,朕自会查明真相,萧潇的死罪也可暂缓。但另一件事——”他话语一顿,眼中露出了犀利的神色,“世民,萧潇酒后失言,你又如何担当?”
李世民再次跪了下来,“父皇,潇潇是儿臣的丫环,酒后失言,是儿臣之错。儿臣愿意受罚。”
“皇上——”我见李世民竟要把责任全担下来,不禁慌了神,“这事与秦王无关,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若要杀,便杀我。”
开玩笑,唐太宗李世民可不能因我而出事,那我岂不是要成为历史的罪人了?
李建成眼见逃过一劫,竟又开始雪上加霜。
“父皇,萧潇仅是一个小小的丫环,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撑腰,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吗?”
“李建成——”我怒了,“你不要趁机落井下石,当年三少爷的死——”
“潇潇,住口。”李世民冷声喝止住我。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能闭嘴。
我知道言多必失,我不能再害李世民了。
“请父皇明鉴,儿臣从无逾越之心,若父皇不相信儿臣,儿臣宁愿以死明志。”话落,他竟端起放在一旁的毒酒,一饮而下。
这一番变故,谁也没有料到。
我惊呆了,我没想到李世民竟会决绝到如此地步?
“世民。”李渊吃了一惊,连忙夺过李世民手中的酒杯,却已是来不及。
“二哥——”我心急如焚地想冲出牢房,却被铁门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世民倒下,眦目欲裂。
“世民——”李渊焦急地扶住李世民冰冷的身躯,无论他平常如何忌惮李世民,此时也已烟消云散了,更何况,李世民是他平生最为得意的儿子。
“父皇,可相信儿臣?”李世民的脸色败灰,却依旧坚持着。
那样的坚持让李渊动容,也让他心痛。
“朕相信,朕相信!”李渊脸上的神色也不比李世民好到哪里去,“朕现在马上为你传御医——”
“父皇,潇——”
李世民虚弱地朝我这边看过来,那一刹那,我的泪水顿时狂涌而出。
到了这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他竟然还记挂着我的安危?
“我马上放了她。”
有了李渊的许诺,李世民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在他闭上眼眸的瞬间,我从他眼中看见了一抹暗藏许久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