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只有十六岁,但那双眼睛里却承载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悲伤和寂寞。
我时常听见李伯在感叹,说他们的三少爷其实是个很怕寂寞的人。
从小到大,他都是药不离口,也都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养病。从前老夫人健在的时候还好些,因为老夫人无论家中事务多忙,都会抽出时间陪三少爷。而且那时候,二少爷李世民没有经常随着老爷出公差,所以,也会常常来看三少爷。
几个兄弟之间,其实三少爷和二少爷的感情最好。
“三少爷什么病啊?”我一边搓洗着衣物,一边随口问着李伯。
除了有时候脸色看起来苍白一些,我觉得他平时都很健康的模样,而且还非常有精神地恶整别人啊!
“不知道。”李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心疼,“三少爷出生的时候不足月,所以,自小身体就比较弱。老爷和老夫人花了很大的精力才将少爷的身子调养过来。很可惜,三少爷在他七岁那年竟又大病了一场。哎——后来,三少爷的身子就越来越差,还经常犯心绞痛。”
“心绞痛?”不会是心脏病吧?
李伯脸上的神色更沉重了,“老爷和老夫人也怀疑过少爷有先天心疾,可是请了无数名医,都查不出病因。于是就一直拿药控制着。”说着,李伯看了眼正忙碌的我,“潇潇啊,三少爷因为这样他脾气才会不太好,你就多担待些。”
我重重搓了几下衣服,“我才不想跟一个病人计较这么多。”
李伯这才露出慈祥的笑容,“我就知道潇潇是个好姑娘。”
“好啦,李伯——”我抬起头,“你今天跟我聊这么多,就是为了帮三少爷说情啊?”
李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略带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以三少爷的脾气那天竟将你留下来做丫环,而不是送到官府查办,潇潇啊,我看三少爷他——”
“李伯,你快去忙啦,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没做完,三少爷的药不正在煎吗?也该去看看了。”
我匆匆忙忙打断了李伯的话,虽然他没说完,但我已经猜到他后面想说什么了。
他肯定以为那个任性而又霸道的家伙是看上我了,可是那家伙分明是前世跟我有仇才对!老人家的思想啊,为什么总是这么“邪恶”呢?
再说,李玄霸才十六岁啊,我可不想自己老牛吃女敕草。
而且我更不想在古代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因为迟早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既然我莫名其妙地穿到了这个时空,就有可能再度莫名其妙地穿回去。
李伯一边被我推着向前,一边还在唠叨:“潇潇,你十八了吧?其实也不小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胡乱应付着。
李伯显然听出了我的敷衍,叹了口气,“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啊,等一下李伯。”我出声唤住李伯,“你知不知道二少爷什么时候会来?”
李伯摇头,“这可不一定了,二少爷还跟老爷在外面出公差,没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
“哦。”我有些失望,还想着能快点见到李世民,自己也好了了一桩心愿啊!
据一些野史上记载,李世民长得丰神俊朗,李渊甚至还在一次酒宴上,当着众军臣的面前,夸过李世民的相貌,拥有龙凤之姿。
一直以来,我对李世民的容貌都怀着极度的好奇,这位历史上创造出了一代盛世的帝王,究竟长相如何?很多史书上其实都有李世民的画像,但那时的李世民已成为了一代帝王,画像上都带着帝王所该拥有的贵气与富态。而且,一般帝王画像与真人都会有些出入的。
我想看年轻时候的李世民。
而且李玄霸本来就长得不赖,李世民自然更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正当我出神间,忽然听到李伯的叫唤:“潇潇啊,来拿药。”
“哦。”我连忙放下了衣物,擦干手,急急忙忙跑过去。
如果我慢一步,那小子又要抓我的小辫子整我了。
拿着药我直接闯入了李玄霸的房间,反正我都与他下战书了,也不管礼不礼貌了。
然而,推开了门,我却发现那个坏脾气的可恶少年,正伏在案头,紧闭着眼,眉峰也微蹙着,脸色苍白得像鬼。
他的手里紧紧拽着一本书,甚至已用力到指节都微微泛白。
“喂——”我感到不些不对劲,走过去轻拍了拍他的肩。
他微微申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睁眼的那一刹那,我几乎被他黑眸里瞬间闪过的迷离夺了呼吸。真是一双会勾人的眼睛啊!
我不禁暗叹。
然而,那抹充满诱惑的迷离却是一闪即逝,他的眼底已被冰冷的怒意所取代。
“谁准许你进来的?”
又看到他那欠扁的神情,原本心头的担心顿时烟消云散。我“嘭”的一声,将药碗放下。
“送药。”
他看了我一眼,竟冷冷地下命令:“滚出去。”
我不由为之气结,索性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就不出去,怎样?有本事,你咬我啊?”
他的眼神顿时阴鸷起来,隐隐带着一丝强忍的痛苦。突然,他出其不意地一把抓起我的右手,就在我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力道之大,让我简直以为他咬下了我的一块肉来。
天,他竟真的咬我!
“啊——”我痛得连声惨叫,眼泪直流,死命地挣开他,“你这个疯子。”我掀开了衣袖,才发现被他咬过的地方红肿了老大一块,可怕的牙印深深印在那里,甚至都隐隐出血了。
“你这个神经病。”真是痛死我了。我龇牙咧嘴地搓揉着伤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没事遇到这个脾气又坏,做事又不按牌理出牌的坏小子。
李玄霸淡淡扫了我的伤口一眼,却又别过头去,“出去。”
我“哼”了一声,“出去就出去。”吃了一次亏,我可不想再被他咬。这个人简真是疯子中的疯子。转过身去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手里还是死死紧拽着那本书,泛白的指间已微微泛起了青色。
他不会气成这样吧?
我心里又吓了一跳,一会他发起疯来,可能真会杀了我也不一定。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当然逃命要紧。
然而,我才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很大一阵声响,似乎是桌子被撞倒的声音。
我连忙回头,就看见李玄霸跌倒在了地上,双目紧闭,双手紧捂着胸膛,额际上冷汗涔涔。
“李玄霸。”我大惊失色地跑过去,想扶起他。他似乎隐忍着极大的痛苦,一只手竟紧紧抓住了我的右手,指甲几乎陷进我的肉里去。
他抓的地方刚好又是那道伤口。我痛得冷汗直流,但看他那副样子,我又不敢推开他,只能大声呼救:“李伯,李伯——快来啊——”
李伯闻言已赶了过来,看到李玄霸的模样,急忙吩咐:“快,把三少爷扶回床上。”
李伯帮我一起扶着李玄霸躺回床上,又随手拿了块布塞住他的嘴巴。
“李伯,你——”我不解,这样李玄霸会不会窒息而亡啊?
李伯一边为李玄霸月兑掉汗湿的衣物,一边解释:“三少爷病发的时候会咬伤自己,为了以防万一,只好这么做了。”李伯的眼里带着深深的叹息和心疼,“潇潇,帮我去拿身干净的衣物来。”
“哦。”我连忙跑去拿衣物,又回头看了眼李玄霸,他显然已经昏迷了过去,却还在不住地挣扎着,那脸色惨白得几乎能揪痛人的心。
等到李玄霸安静下来,天几乎都要黑下来了。
见他安静地睡着,我顿时松了口气,瘫坐在了床前,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