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狻猊觉得,出门跌进地洞已经很倒霉了,跌进地洞又遇到疯子才是倒霉之中的倒霉。
偏偏这两个人还不是一般的疯子。
白衣双煞在临门王座下名列第一,和鄙夫王座下“白将军”白星汉齐名,区别是鄙夫王只有一个白星汉,临门王却有两个。
陈旋风望了一眼地上的轩辕青云,低声和梅抄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梅抄风突然怪叫一声:“你们杀了轩辕青云?”
刀狻猊懒得解释那个人还没死,因为也差不多了。
“那就是说他找到的宝物,现在在你们身上了?”梅抄风阴恻恻地道。
刀狻猊差点儿被自己一口口水噎死,江湖传说中常常出现的所谓的“xxxx藏宝图”、“xxxx武功秘笈”、“xxxx年何首乌”,“xxxx年雪莲”、“xxxx宝典”、“xxxx章经”之类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么凭空出现的……
“我要是说根本没有那种东西,你们信吗?”
陈旋风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三岁孩童?”
刀狻猊苦笑着道:“我不敢。”白毛双煞对他来说还是武林前辈,刀二公子风度翩翩,就算心里嘀咕,嘴上也不失礼。
甄莘莀却在暗笑,他说他“不敢”,又没说他“不是”。原来所谓的风度就是这么装出来的啊?她虽然知道白衣双煞起意杀人,她和刀狻猊要护着身后这一片东倒西歪的人简直难若登天,但她却在笑。
反正刀狻猊站在她前面,她就觉得死这件事离她很远。
即使她从前常常觉得它近在咫尺。
梅抄风一声尖啸,和陈旋风犹如两道白影,直扑地上的半死人。梅抄风一抓抓向静阳道长,陈旋风抓向御龙氏,他们一听便知地上躺着的这两个人武功最高,不管是真昏假昏,统统杀了再说!
甄莘莀迎上梅抄风,噼啪指掌相交,两个人近身擒拿勾、撞、绊、戳、劈,打得激烈异常,甄莘莀的武功自然远远不如梅抄风,但她却敢对着梅抄风抢攻,“阴山小擒拿”招招狠辣,居然压住了梅抄风,让她只来得及招架,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
刀狻猊截住陈旋风,幽暗的房间里陡然掠过一片朦胧微光,甄莘莀目光一掠,刀狻猊左手握着一柄微蓝的小刀,那刀刃雪亮得发蓝,一眼便看出绝对是利器中的利器,原来这才是刀狻猊真正的兵器。刀狻猊与陈旋风的交乎没有丝毫声息,一招过后,陈旋风闷声后退。甄莘莀心神一分,梅抄风突然占到先手,“咯啦”一手爪便往她头顶抓来,甄莘莀无可招架,坐倒等死。
突然只见空中掠过一层幽蓝之影,梅抄风大叫一声,似乎被刀狻猊飞刀所伤,和陈旋风一起自门口飞退,留下点点血迹。
甄莘莀的的确确是被震慑住了,她有些失声地问:“这就是‘丽人刀’?”
刀狻猊点点头,那刀伤了梅抄风以后打了一个回旋,回到他手上,剎那间不见踪影,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
“你居然一刀伤了陈旋风一刀伤了梅抄风……”她喃喃自语,“‘神悟刀家’的武功,竟然有那么厉害……”陡然发觉刀狻猊神色不对,“你怎么不说话?”
刀狻猊深吸了一口气,等了一会儿,才喃喃地道:“‘神悟刀家’的武功没有那么厉害,陈旋风没有受伤,他是去搬救兵,认定‘宝物’在我们身上……伤了梅抄风是意外……”他皱了皱眉,似乎很不舒服,又说:“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甄莘莀剎那间被他吓得六神无主,定了定神以后才觉得自己慌张得可笑,什么时候把刀狻猊当做靠山,他一出问题自己就觉得世界要崩塌。
“你怎么了?”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显得那么惊慌可笑,“受伤了?”
“没有……”刀狻猊眉头皱得更深,“我也不知道……”突然他“哇”的一声把刚才吃的橘子吐了出来,接着就像要吐光所有的食物一样,呕吐个不停。
甄莘莀真的被他吓住了,她觉得自己都要疯了,轻拍着刀狻猊的背,紧张得自己竟然手在颤抖,“刚才的橘子……不干净?”
他吐得辛苦,好不容易缓口气,显得振作了一点,苦笑了一下,“不知道,也许是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差的橘子。”说着他就地坐下。
她陪他坐下,“觉得怎么样?”大敌当前,地上四五条人命,刀狻猊却在这当头出事,让她急得简直要发疯。
他擦了擦嘴角,深吸口气,“我好多了,快点儿把他们带走,白衣双煞要是带着临门王过来,你和我就……”说着他语气一顿,眉头深皱,手按小肮。
“把手给我。”甄莘莀一把抓住刀狻猊的手腕,给他把脉。她漂泊江湖日久,医术虽然不是一流,却也在二流上下:一把之后,她怔了一怔,满脸愕然。
刀狻猊诧异,“怎么了?”
“你真的是男人?”她瞪眼看着刀狻猊。
刀狻猊苦笑着道:“难道要我月兑衣服给你看?”
甄莘莀瞪着他,过了好半晌,才喃喃地道:“看你也不像女扮男装,没见过女扮男装有这么丑的,还有胡子喉结……”突然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打打自己的脸,“我的医术太差,要回去重学。”
刀狻猊忍不住问:“你到底把出来了什么?”
“喜脉,你怀了个孩子:”她回答,然后指着她自己的鼻子,“你说我是不是要去重学?”
刀狻猊怔了怔,想起在肝脏之间和他血脉相连的那团东西,孩子?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我‘行侠仗义’已经行得够含混了,你学医术学得更差。”
她颇有同感地点点头,“你好点儿没?”
刀狻猊微微一笑,“像我这样的硬汉,就算是生病也会很快好的。”说着他已经施施然站起来,一手一个捞起素剑和玉剑,“我们从现在开始逃跑吧。”
她放心、妩媚地瞪了他好几眼,“你留下三个又老又脏又坏的半死人让我扛?”
刀狻猊大笑,“偷娘甄莘莀好大名气,难道连三个大活人都偷不过墙?”他一语双关,扛着两个年轻人往外就逃。
甄莘莀把三个大男人迭在一起,牢牢绑住,以御龙氏马鞭做引,悠然在地上拖着,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但也不是很慢地跟着刀狻猊没入黑暗之中。
出口必然距离刚才那五角房间很近,否则白衣双煞不会进退自如,但是他们却出不去。
两个人如果没有板车,是不可能同时带走五个人的。
这是常识。
要是他们先闯了出去,临门王的人一发现这个房间,当然会把这些半死人变成全死人。
所以他们不能走。
但是躲在某个黑暗的房间里也不是办法,他们很可能会在没有饿死之前渴死。
刀狻猊先觉得很渴,然后觉得很饿,但没过多久他就觉得不渴也不饿了──而他已经毫无感觉的时候甄莘莀才开始觉得渴。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那证明刀狻猊的身体已经对水和食物这两件事麻木了。
证明他的耐受力比甄莘莀差。
他觉得很奇怪,虽然他承认他比甄莘莀娇生惯养,可是也曾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最后横扫杀人客栈“东风破”。
也许是今天从一大清早开始就不断遇到古怪的事,让精神和身体都很疲倦,以至于平时没有感觉到的问题一一浮现出来。他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甄莘莀也在担心,那奇怪的“喜脉”之相,虽然她认定是自己医术有差,但刀狻猊的身体必然有问题,否则脉象不会如此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