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宴抓起唐天书往门口走,堪堪掠到窗口,乍然眼前一亮,一记寒若冰明似玉的剑光急刺他眼睛,这一剑来得流星追月一般,先见了剑光才感觉那微风两分,在冰雕雪铸的元宵夜,竟像一瓢月光直直往李陵宴双眼泼来。他蓦地闭目,心头微跳,这是——这是——“轻生”!
“轻生剑”!玉崔嵬名震江湖的生死一剑!只听那剑刃“嗡”地一振,在他本能闭目的时候锋刃的寒意已经堪堪到了他耳下肩上,睁眼一眼,眼前人睡袍披风长发流散,一脸含笑如莲似玉,不是玉崔嵬是谁?但看他右手持剑,剑刃架在李陵宴颈上,朱唇微微一哂,“杀了你——”他可是说杀就杀,那一剑摞在李陵宴颈上,手腕一拧转锋,竟用“砍”字决持剑如刀猛地往李陵宴颈上砍下。这一下莫说是李陵宴的脖子,就算是一头母猪也给玉崔嵬一砍之力砍成两段。
李陵宴被他剑光所夺,失了先机,玉崔嵬伺机多时只为这一剑,岂容他逃月兑,刹那之间李陵宴颈上血光骤起,溅上玉崔嵬的衣裳。他临危之际,双手一松,把唐天书当做屏障,飞起一脚,“砰”的一声闷响,踢向玉崔嵬持剑的手腕。
这么大一团东西近在咫尺飞来,玉崔嵬持剑的右肩受伤初愈,否则他眼不眨一下,不管是唐天书还是李陵宴他都是一剑劈了。但右肩无力,玉崔嵬“刷”的一剑往李陵宴咽喉掷去,同时一撩衣裳一脚把唐天书踢了回去。
李陵宴侥幸避过颈上一砍,瞬间一剑往咽喉射来,唐天书砰然落地,他往旁踉跄急闪,“啪啦!”好像碎了什么东西,那一剑再次掠颈而过,带起了另一道血痕,依然相差毫厘只是皮肉之伤。此时玉崔嵬一脚踏中唐天书胸口,提起剑鞘手肘一沉往他人中一撞,李陵宴往旁急闪,堪堪站稳,见状脸色大变,只听唐天书大叫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小,杀人般看着玉崔嵬——他毁容残废全都是因为这个人妖!他若是下了地狱只怕死也不会放过玉崔嵬!但玉崔嵬一剑鞘敲到唐天书散功残废,他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是骗你的。”这四个字与方才“杀了你——”三个字连在一起仿佛中间几乎毫无停顿,玉崔嵬刹那之间伤李陵宴、唐天书,背后那碧落宫三人眼前只一花,血溅三尺,屋内已情形大变。
杀了你是骗你的。
玉崔嵬显然早巳潜伏在“新酿酒”附近,在碧落宫与李陵宴动手的时候他耐心等待机会,等到李陵宴抓到唐天书掠窗的瞬间才一剑发难。他说完“杀了你是骗你的”,嘴角微挑,笑得风流倜傥,“我的剑是有毒的。”
李陵宴看着他,看着他兔起鹘落连伤两人,犹自含情自赏的样子,突然大笑起来,“你想帮圣香擒我吗?”
玉崔嵬柔声道:“我想帮我自己擒你。”
李陵宴颈项边两道伤口迅速变成诡异的紫红色,颜色艳丽得不可思议。玉崔嵬把剑鞘搭在李陵宴肩上,“这毒叫做‘呆若木鸡’,你不想变成不能言、不能动、不能活、不能死的东西,把刘妓交给我。”
李陵宴小心翼翼地挑眼看他的剑鞘,整了整衣裳,突然对玉崔嵬微微一笑,举起了一样东西。
他颈上的钻石般的链子,上面少了一颗。
玉崔嵬目不转晴地看着那颗缺失的“钻石”,脸色变得严肃,甚至兴起一股诡谲的杀气。然后他低头——他的右手斗指指尖稍稍沾了一点蓝光,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在李陵宴眼中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想和我一起死吗?”李陵宴柔声问。
玉崔嵬立刻笑了一下,笑得风情万种珠玉生晕,“不想。”
“那么你把解药给我,我把解药给你。”李陵宴越发柔声说,“我们谁也不要擒谁好不好?”
“不好。”玉崔嵬越发笑得艳丽动人。
李陵宴凝视了他一阵,这人艳丽如昔,因为内伤未愈,肤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白得并不难看。微微起了一声低叹,他说:“你我都是不怕死的人……用死来威胁,的确很可笑……”说着他突然摊开手掌,掌心里一颗朱红的药丸,拈起来递到玉崔嵬手上,“给你吧。”
玉崔嵬一怔,“这是?”
“解药。”李陵宴显得有些索然,“若是李陵宴只能到此为止,那也是命……‘执手偕老’的解药只此一颗,我没有第二颗,你拿好了。”说到此处,他似乎已经准备接受玉崔嵬给他安排的变成僵尸的命运,居然没有挣扎反抗的意思。
玉崔嵬拿了解药,古怪地看着李陵宴,“你信命?”言下很诧异。
李陵宴点头,玉崔嵬含笑道:“我不信。”说着一个东西突然从他衣袍里弹出直飞李陵宴面前,李陵宴伸手接住。玉崔嵬衣袂纷飞一转身,回头一笑,“解药,你我下次再分胜负。”
言罢他一身黑蛾白底的睡袍雪夜里飘拂,真如一只夜下飞蛾从窗口冉冉而去,消失于雪月之间。
李陵宴看着手里的解药,嘴角微微一扬,这个人啊……见不得别人对他好。
无怪圣香要为他正名,这个人……怎能算是枭雄?怎能……算是……枭——雄——呢?
他连个坏人都算不上。
转过身来,身后三名碧落宫的弟子顿时僵硬,方才被玉崔嵬一剑震得呆住,眼睁睁看着李陵宴服下解药,才醒悟应该联手杀敌。正当三名弟子准备再次击出“寒月破东北”之时,只听客栈外蓦然响起一声尚自带着稚气的大喝:“碧落宫的人听着!”
圣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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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宴“咿呀”一声推开窗户,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只见人影此起彼伏的战场之中一个人闯入碧涟漪和怀月、悲月的战局,一阵金铁交呜之声,两道鲜血直飞上天,成十字溅在莹亮异常的雪地上!“啪”的一声,怀月跌坐于地,碧涟漪的软剑在圣香手上,剑刃架在怀月颈上,而碧涟漪的人却在圣香手里。圣香右手剑架怀月,左手勒住了碧涟漪颈项,他虽是一手制住两人,但他背上肋下两道血痕刹那间血如泉涌,浸湿了衣裳。
那一道是刀伤,一道是剑伤。
碧落宫本已稍微占了上风,如果再坚持一个时辰,极有可能将李、陵宴一伙赶尽杀绝。但碧涟漪骤然被制,碧落宫紧急住手变色退后,李侍御几人趁机喘息也退后住手。
圣香是如何闯入战局制住两人的,大家都看得清楚。
这位扮作乞丐的大少爷仗着绝世轻功蓦地扑入碧涟漪和悲月的交手之中。碧涟漪软剑功夫如何了得!
乍见有人扑来,尚未看得清楚已一剑“三弦”两剑刺悲月、怀月,一剑刺向圣香。悲月替自己和怀月挡下两剑,圣香却硬受一剑,欺近碧涟漪身边,以肋骨锁剑之力硬夺碧涟漪的软剑。碧涟漪此时认出他是圣香,大骇之下不知为何他要舍命夺剑,不得不月兑手放剑。圣香夺剑之时怀月已然扑进一刀砍在他背上,圣香不闪不避再受一刀,左手蓦然扣住正要后退的碧涟漪颈项,右手剑带血反扫,“刷”的一记架在不及收刀的怀月颈上!
他以硬受两道重创制住两人,必有大事!
碧落宫及李陵宴双方瞬间寂静,双双眼睛炯炯看着圣香,只听他大喝一声:“碧落宫的人听着!”之后突起制住两人,急喘了一口气,口鼻中呵出的气息化作一团白雾,几乎触手可知那呼吸的灼热,“今夜给本少爷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