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暖边听边微笑,闻言想了想,“三年。”
“啊?”圣香张大嘴巴,“三——年——难道本少爷还要陪他三年?万万不行,本少爷还有好多事要忙,绝对不能陪大玉在秉烛寺吃饭,会胖的。”
玉崔嵬柔声道:“你可以不陪。”他含情笑的模样的确很俏,“我不会死的。”
“本少爷偏偏要陪你。”圣香瞪眼说。
“我不会死的……”
玉崔嵬越发温柔地含笑,却被圣香打断:“你休想叫本少爷把你丢到什么猪圈鸡窝,还是兔子洞山羊洞。本少爷拍胸脯说要救你,那就是你不想让本少爷救也万万不行,你想去上吊跳崖也万万不行。那关系到本少爷的面子。”
看着圣香瞪得圆圆的完美无缺的眼睛,玉崔嵬柔声说:“我如果是个小泵娘,一定被你迷死。”他坐了起来,“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圣香很得意地指着其中一箱女子衣裳,“我还没见过大玉货真价实地穿女人的衣服,最多穿得不男不女。你们两个带上衣服,然后到曲院街百桃堂去吃饭,等本少爷。”他那一箱子衣裳居然秀雅精致者有之,妖娆妩媚者有之,闻人暖“啊”了一声,“你要我们到百桃堂换装?”
圣香点头,“你们现在去给我爹辞行,死丫头你先换了男人的衣服,然后驾马车去百桃堂喝花酒,吃完饭你们就去换女人衣服,就这样。”
“那百桃堂是——一家妓院?”闻人暖笑了起来,望向玉崔嵬,“那我可要靠玉大哥提携指点,妓院……我想去很久了,可惜从来没去过。”
玉崔嵬扬眉转目,那模样很俊俏,却咬着嘴唇窃笑说:“那……当然。”
“换了衣服之后,如果有位看起来特别公正廉洁,一看就觉得像个白包公的嫖客要点花,你们就去吧,本少爷会在城外等你们。”圣香一本正经地安排,“那妙不可言的嫖客保管你们一看就知道,晚上二更我们在城外朱仙镇城隍庙回合。”
闻人暖怔了一下,“这些……是你刚才安排好的?”她不知刚才那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圣香能做这么多事,而他似乎并没有出相府。
圣香笑眯眯地看着她,“刚才本少爷和赵二公子吵了一架,然后就拍拍回来了。”
“那是——你从前安排的?”闻人暖越发迷惑。
圣香重重地敲了下她的头,“聪明的死丫头。”
她怔了怔,心下只有越发怔忡,圣香要他们逃到丞相府避难,而后又要带他们逃走,难道他不怕给相府带来腥风血雨……为什么要先到相府,然后再逃——其一是为了转移目标掩人耳目,其二自然是相府守卫森严敌人不敢轻举妄动,其三难道是……难道是圣香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安排下了——要他们带他走!不是圣香带着他们天涯逃亡,而是他安排下了要他们带他离开相府……要离开相府……作为一个逼迫自己不得不离家的借口?
不知为何,闻人暖在想到“从前安排”四个字的时候,由心底浮起的,就是这样不祥也不安的感觉。
圣香真的是要离开相府吗?如果是的话,那是为什么……
愿救玉崔嵬,那是圣香的一种侠气;但或者,那更是一种近乎自杀般的……一种舍弃……
她凝视着圣香,从圣香那言笑宴宴的眼眸里,她像大多数人一样,看不出什么东西,只觉完美无瑕、深不见底。
随后她和玉崔嵬就收拾东西,她换了身圣香的衣服,依照圣香的安排辞别赵普,乘马车奔赴曲院街百桃堂吃饭。
“你说圣香在想什么?”在车上想了好一会儿,闻人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有些郁郁,像染了点愁容。
“他只不过……是……”玉崔嵬泛起一丝轻淡的笑,“想要他身边每个人都好罢了。”
闻人暖缓缓摇头,她听不懂。
“那家里……他住不下去,再住下去也不好。”
玉崔嵬只多说了这么一句,“无论舍得还是舍不得,都是要走的。”
她似乎……有些了解了,但更多的,对于圣香,是满心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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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了,百桃堂已在眼前,玉崔嵬站了起来,从马车里走了出去。
赵普此时正在忧心柴房死鸟之事,又听说最近家里侍仆常常看见奇怪的人影,不稍说这些古怪事情全部都出在圣香那两个“朋友”进府以后,圣香这孩子良师益友从来不见,尽交些狐朋狗友,越是古怪的人他越喜欢。刚才那两位“朋友”终于辞别出门去了,赵普正想松口气晚上好好地教训圣香一顿,只听泰伯一迭声地在外叫苦:“少爷,你在屋顶上干什么?屋顶上很危险,快下来!”
赵普听了一怔,赶出门去抬头看,只见圣香在他自己住的“无攒眉”那间屋子顶上揭瓦片,不由得怒从心起,大声叱喝:“圣香!你在上面干什么!快下来!”
圣香遥遥地回答:“我在找东西……”
“快下来!傍旁人见了成何体统?过会儿王大人要上门拜访,快给我下来!”赵普给他气得七窍生烟,“找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要你爬到屋顶上找?下来!立刻下来!”
“我明明记得藏在这里的……”圣香还在找,把屋顶的瓦片被翻得乱七八糟,“爹,我找到了立刻下去,我看见王大人进门来了,你快和他去喝茶……”
“快给我下来!”赵普厉声喝道,气得全身发颤,指着圣香,“我就是从小把你宠坏了,长大了才成这副模样,难怪有人要写折子告你横行京城目无法纪!我原以为出门一趟你会变得懂事些,结果你变本加厉地胡闹……爹这次如果再不管教你,日后定要后悔!”他从书房里抽出一把板尺,“下来!”
圣香“哇”地叫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爹抽出板子来,从小到大他没被真打过,可见这次赵普真的震怒了。他缩了缩脖子,大喊大叫:“爹,你拿板子出来,我怎么敢下去……我不是在捣鬼,我在找东西……我小时候把我的宝贝藏在这里了啦……”他继续在屋顶上翻瓦片。
那边泰伯扛了梯子过来,爬了上来,“少爷你要找什么,泰伯帮你找,你还是快下去,别把老爷气坏了。”
圣香一见泰伯爬了上来,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拉起来扶好,“屋顶上很危险,你爬上来干什么?万一跌下去了,老爷岂不是要去厨房拿菜刀……”说着吐了吐舌头,溜眼看到赵普怒火上冲,他假装没看见背对着赵普继续喊:“爹,我找到了就下去。”
“赵大人……”进门的王大人茫然地看着赵普拿着板尺对着屋顶的儿子发怒,拱手道,“若是赵大人今晚有事,下官明日再来……”
赵普回头见了王大人,手里的板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得重重哼了一声,“让王大人见笑了,我这逆子,真是气得我不轻。”
王大人赔着笑脸,“怎么会……府上公子据说妙手丹青,善画美人,圣香少爷所画的百桃堂美人图,听说汴京街坊十分喜欢……”他蓦地发觉说错了话,整张脸黑了黑,满脸笑容都是僵的。
“他——上妓院去画人家院里的姑娘?”赵普倒抽一口凉气,他只知道圣香爱玩爱闹,从没想过他有这么大胆子逛妓院,顿时气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半天缓不过一口气来,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