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越发迷茫地看着阳光下微笑得温柔高雅,礼貌也真挚的男孩,完美得像个模范。可这个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他有时以为自己懂了,更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懂过,“啊——我无所谓,随你高兴,你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叫我出来有事吗?”蔺霖又笑笑。
“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你缺不缺钱,还有想看看你最近好不好……”中年男人有点尴尬,“我不知道你不喜欢看见我……”
“我有了女朋友,自然不喜欢看见你。”蔺霖侧了一步,面对着灿烂耀眼的阳光,阳光下他的皮肤白皙光滑十分好看,唇色也很好看,“你不要再去我那里找我,给我女朋友看见不好。”
“哦……”中年男人呆呆地站在车站那里,看他就这么转身走掉,他口袋里揣着个信封,是他几个月来攒下的一万块钱,本来想给他,但是他连说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这么走掉了。
霖霖……
和他重逢也快要两年了,他居然今天才知道,原来蔺霖并不喜欢看见他,甚至从来不给人说,有一个他存在。
他以前以为霖霖虽然不大和人说真心话,但是个乖巧的孩子,至少绝对不会是个让人觉得胆寒的孩子。霖霖很亲切、很体贴、很温柔……难道两年来霖霖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真性情,难道霖霖原来是个敢对着他说“你不要再去我那里找我,给我女朋友看见不好”的那么妖异近乎邪恶的孩子?
风吹来,他遍身热汗却堪堪发凉,握着口袋里那个厚厚的信封不知该说什么好。
蔺霖面对着太阳走着,毒辣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刺眼。
他闭着眼睛走路,走了好长一段,居然脚步没有偏移,一步一步都走得那么直那么正。
那是一种很骄傲的姿势。
学外语专业就是麻烦,考过了专四考专八,备战专八还要考中极口译、高级口译,还要辅修第二外语……
在图书馆吹冷气,边背单词边在心里碎碎念的婧明东张西望中,一不小心瞄到正在备战司法考试的法律系同学,看到那比人头还高的参考资料,寒得她立刻觉得自己的课本也不算很麻烦。
“同学。”对面看起来年纪轻轻,骨瘦如柴的一个男生推过一张纸条。
她接过来一看:“同学,能交个朋友吗?”原来是搭讪的,仔细一看对面坐的男生,那身青绿色、奇土无比、崭新的校服,她露出可爱的笑容,写了几个字推回去。
对桌的男生一看,脸色大黑,收拾了东西换到别桌去读书。
她闷笑,在肚子里差点把自己笑死。那天晚上说给沈盛茹听的时候,沈盛茹好奇死了她写了什么,她一本正经地说她没写什么,只不过写了“我是你师姐”五个字而已。沈盛茹爆笑地趴在桌上,说婧明你长得幼齿就算了,居然还出去引诱新时代的大好青年!她翻白眼说为什么天生这么多无聊的人?就是生来让她打击的嘛。
话说回来,那天她坐在图书馆睡了两个小时,背了一个小时单词,心满意足地去挑了一本传说中很好看的《张小娴散文集》,再挑了本cos日本动漫《棋魂》的中国,J、说《棋魂》。而后模了四本美国的凡斯探案集,说实话她对其中凡斯的推理并不怎么惊艳,倒是对他鉴赏师的身份比较倾慕。扛着六本书走向借书台,打算把那本传说中诡异的《棋魂》丢给蔺霖去研究,反正他喜欢围棋。至于剩下的什么《艳尸》、《香水》、《金丝雀》、《水怪》之类的推理故事她要抱回去自己看,恕不外借。
“婧明。”在她扛着六块“砖头”在借书台排队的时候,身后传来熟人的声音,“喂!”
她回头,“啊”的一下叫了起来:“班长大人。”
站在她身后的是和她一起考上z大的高中班长,上了z大国际金融,是个听起来就很炫的系,可见班长大人的人才。一般而言“怪才”都是长得比较另类的,她这位班长也不例外,书读得匪夷所思的好,人长得匪夷所思的……矮。矮当然不是错,只是种特色,当她自己也很矮的时候,她是信奉“浓缩的就是精品”那句名言的。
“我都好几个月没看见你了,听说最近——啊——”班长的目光还是比较狡猾的,不愧对于其智商,“交了男朋友。”
她做鬼脸,“最近混得还不错,你呢?”
班长耸耸肩,“还可以啦,说起来我刚才看见你男朋友和谁在车站聊天。”
她不可置信地笑起来,“不会吧?他说要去公司,网联公司不是在峰尾区吗?刚才他怎么可能还在车站?都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了。”
“我不清楚啊,远远看了一眼,好像是,也可能是我认错人。”班长说,“好像和一个很高的人在说话,说不定在问路,我也进来快要两个小时了。”
她耸耸肩,“我不管他那么多闲事,各人有各人的空间,我哪里管得了他要和路人甲路人乙说话?”突然眼睛一亮,拉着班长说,“我昨天看到一篇很爆笑的网球王子同人恶搞文,里面有个女主角是网球部部长,叫做‘路人甲一子’,副部长叫做‘路人乙二子’,爆笑死我了。”
班长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你还是原来那样,整天在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听说不写文章了?我还以为我们班会出一个作家,就这样放弃好让我们班失望啊。”
“因为被人说天生不合适做作家梦。”她吐舌头,把自己一堆书搬上桌面,“六本,谢谢。”
“咚”的一声,借书台的阿姨看也不看她亮出来的两张借书证,六本书一下过,甩上台面,那手劲让婧明暗中吐舌头:她以为她在做印度飞饼?对身后的班长挥挥手,她笑着说:“我先走了。”
“下次到我那里去看碟。”
“好啊。”她背着重得要死的书包,潇潇洒洒地出了图书馆。
婧明最近变漂亮了。望着她走掉的班长看着她的背影,没那么孩子气,变得有点女人味,终于有点成熟的影子了,只不过距离“成熟”还有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路程——他露出白痴般的微笑,还是他的女朋友好,既成熟又大方又温柔又体贴……
图书馆里众人骤觉一阵寒风吹过,四周掠起阴森森的白气,一个矮小头大的男生持续露出诡异的笑容……
“呵呵呵呵——”
众人寒毛直立。
“呵呵呵呵呵——”
众人寒毛掉了满地。晚上七点半。校优秀班干大会。
婧明和蔺霖坐在第二排最左边的两个位置,看着学校党支部书记慷慨激昂地在台上说些“今天,你们以学校为荣;明天,学校将以你们为荣……”的陈词。其实原因在于:最近学校即将派遣青年志愿者去参加全国大学生运动会,做司仪和服务,只怕这些带头的学生干部不肯“尽忠职守”,在这里做动员。
婧明在玩她的手机,蔺霖拿了一份他管理的网站的材料在那里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喂,我刚听人说了好长一串怨念,你要不要听?”婧明玩了好一阵手机,终于把它收起来了,拉拉蔺霖的衣袖说。
“嗯?”蔺霖礼貌地微笑,圆珠笔依然在他的材料上写写画画。
“大四的师姐给我说到我们毕业那年,千万不能找法律基础课的易教授当毕业论文导师。”婧明压低头悄悄地说,“据说她今年的论文就是给传说中的‘万事无辜易’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