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遗恨和年轻,总绑在一起,不容许一点委屈,等放手才懂惋惜,静下心来发现过去大半是甜蜜回忆。我最快乐那一年——是你陪我经历一切,什么都生动又强烈,有真正在活着的感觉……”毕毕在听的歌也是情歌,她叹了口气:“吃饭了没有?”
“你妈妈打电话给我。”毕毕说,“问你去哪里了。”
“哦。”她百无聊赖地应,“我在逛街。”
“我说你在我那里吃饭。”毕毕微笑,“所以不要紧。”
她白了他一眼,笑:“打死我妈也不会想到你骗她,你这戴着兔子面具的狐狸。”四年了,她终于发现毕毕是一只外表温柔无害其实深不可测的怪物,“我饿了,请我吃饭。”她宣布。
“去咖啡厅?”毕毕问。
“废话!”她这喜欢一大盘子不喜欢碗碗碟碟的懒虫一向崇洋媚外——不为什么,只为她懒得弄那么多碗。
“去哪一间?”
“最贵的那间。”她宣布,谁让他的《网球儿子》那么招摇。
毕毕微微皱眉,呆呆的样子好可爱:“最贵的一间……是哪一间?”
她其实觉得人过了三岁就不会可爱了,但是毕毕就是到三百岁也是可爱的。单看他那微微蹙眉怔怔的样子,她已经觉得他很像包子了,突然大笑起来:“你说把你的照片贴在漫画上当主角,说不定比你的月钱弄马、布尔咒猪什么的更有人气,哈哈哈……”
“嗯?”毕毕还是笑得眉眼弯弯好可爱,“这里吧。”他指了指最近的就放着刚才那首《就值得了爱》那首歌的咖啡厅。
“好!”她蹦蹦跳跳地先走了。
孝榆啊……毕毕笑得很温柔,甚至淡淡的近乎幸福,跟着她走了进去。
这是间新开的咖啡厅,格调略略有些低调柔和,灯光很昏暗,音乐进了里面就隐隐约约不大清楚了,摆着白色的钢琴,晚间会有人来弹奏吧?看样子是蛮不错的地方。孝榆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点了一份咖喱海鲜拌饭,毕毕说他和她一样,孝榆说那多没意思,强迫他吃夏威夷套餐。
很快拌饭和套餐都上来了,孝榆哼着歌好像很快活的样子。
“孝榆。”难得毕毕先开口。
“嗯?”孝榆抬起头。
“你妈妈说今天织桥回家了。”毕毕的头发这么多年还是那么柔软,轻轻地飘拂在眼前,“还去了你家,找不到你。”
孝榆微微一震:“是吗?”
“嗯。”
“那家伙已经有很认真的女朋友了。”孝榆喃喃自语,“不会再像从前那样……”
“他还来找我。”毕毕说。
“啊?”孝榆这下吃了一惊,瞪着眼睛,“他去找你?”
“他说……看见你在这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干什么。”毕毕的语调很温柔平静,像怕惊扰了孝榆的心情,“他上星期就回来了,刚才去了我的办公室,现在和王室喝酒去了。”
他看见她在这里走来走去?孝榆呆呆的:“他看见我干吗不叫我?”
毕毕不答。
“这人怎么这么变态的?”孝榆开始大怒,“四年前莫名其妙地走掉了,四年以后神经兮兮地回来,遇到人竟然不叫?他有神经病啊?”
毕毕望着她弯眉笑,笑得地不好意思冲着毕毕的笑脸发织桥的脾气,哼了一大声:“他现在住在哪里?我要上门踢馆。”
“他现在和女朋友住在一起。”毕毕说,“听说是个好女孩子。”
孝榆又怔了一下:“哦,我知道,叫做牛朗儿,是个温柔得一塌糊涂善良得童叟可欺的女孩。”
“孝榆。”毕毕终于微微扬起眉,对孝榆露出一个稍稍深邃平静的试探的眼神,“你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讨厌织桥身边的女人吗?”
孝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答,似乎咖啡厅里都播放过了很长很长一段音乐,她才说:“以前……真的没有讨厌过。”
“现在呢?”
“现在?讨厌也没有用。”孝榆望着窗外街道上流离的车灯,“很多很多事情……改变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不管我怎么想,都没有用。”
她的声音如此低沉,近乎不像孝榆活泼的声调,在这四年里,她并非没有长大。
“你还是那么为他着想。”毕毕以刀叉分隔牛排,发出细微的声音。
“是吗?”她很萧索地呼出一口气,念念有词,“好了,不玩伤感了,人就是要活得开心才对,那什么织桥变态牛郎的事不理他了,他高兴怎么样怎么样,谁管得了他。”喝了一口橙汁,她以活泼的口气说,“我们本来就什么也不是,现在更什么也不是了,吃饭吃饭。”
“嗯。”毕毕乖乖地开始吃饭。
有人走进了钢琴,开始弹奏轻柔的乐曲,咖啡店的气氛变得更为低柔。
两个男人坐在她和毕毕那一桌后面,一个男人抽着烟,另一个男人喝着洒。
“你女朋友怎么样?”抽烟的是王室,选择来这家店喝酒的是织桥。当然织桥他不知道毕毕和孝榆也会进来。
“还好……”织桥倒了一杯爱尔兰甜酒,喝了一口。
“以后留下来不走了吧?”王室又问。
“大概是吧。”织桥的声音还是很轻佻,但有一种越发深沉的疲惫感。
“会结婚吧?和现在这个女朋友?”
织桥勾起嘴角笑,过了一阵子:“Sa……谁知道呢?”
“你打算拿孝榆怎么办?”
“那丫头的事我怎么管得着?她自己比我还会管,就像个八婆一样。”织桥呼出一口气,“聒噪得可怕。”
“她不是没有人追,但没有谈过一场恋爱。”王室吐出一些烟圈,四年来改变得最多的是他,“四年了,女孩的青春是很可怕的,很容易就过去了。”
“她不谈恋爱是我的责任吗?”织桥轻轻卷着头发,手指依旧纤长漂亮,“为什么问我?”
“什么时候玩够了,累了,就回来吧。”王室说,“碧柔……还是孝榆,都一直在等你,出去四年了,什么都已经看够了吧?”
织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以指尖轻轻地揉眉心:“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现在讨厌也没有用。很多很多事情……改变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不管我怎么想,都没有用。”背后突然传出孝榆低低的声音,织桥不禁微微一震,王室熄灭了烟头。
“总之,欢迎你回来。”王室举起酒杯,织桥斜斜示意了—下,把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毕毕看得到孝愉背后那一桌酒杯里闪烁的人影,却只笑得眉眼弯弯,什么也没有多说。
“对了对了,说起毕毕你的大作《网球儿子》,最近真是人气高涨得呵怕,那个月钱弄马的帽子、翠花学院的校服、布尔咒猪的小熊、手肿裹光的绷带,还有巨玩婴儿的抱枕什么的,全部都卖得很好。”孝榆笑嘻嘻地说,“难得遇到你,不如就做一篇采访明天我拿去凑数?来来来,等我先拿个本子。”她从背包里模出笔记本,“第一个问题:大家都在怀疑月钱弄马是你儿子,因为你从来都不让他输球,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毕毕回答:“那是王室编的故事,我只负责画。”
“第二个问题:布尔咒猪和手肿裹光存在暧昧关系吗?现在的中学生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啊?”毕毕不解地看着孝榆。
“暧昧关系,就是说——布尔咒猪爱手肿裹光吗?或者手肿裹光爱布尔咒猪吗?”孝榆以不可救药、你落后潮流三万年的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自觉我的层次比你高多了。
“他们是健康的队友关系,不是同性恋关系。”毕毕呆呆地回答,似乎对现在的中学生都很关心这个问题感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