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会说话?”旁边的两个女人很快因为夙夙热络起来,官太蓉好奇地戳了戳夙夙粉女敕的脸颊,
“叫……妈妈……快叫妈妈。”
她还真不像个带了夙夙六个月的母亲,颜染白努力摒弃心里再一次掠过的怪异感觉,“我只听过一次夙夙叫‘狗狗’。”
“狗狗?可是女圭女圭学说话第一句不通常叫的是爸爸妈妈?”官太蓉更加好奇,“为什么要叫狗狗?”
颜染白忍着笑,“我不知道,夙砂抱着他的时候,他好像很开心地拉夙砂的头发,然后叫‘狗……狗狗……’咳咳,哈哈哈。”她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出来,“你没看见那个情景,真的太搞笑了。”
‘夙夙知不知道什么是狗狗’啊?”官太蓉戳着夙夙粉粉的脸颊,样子像在看着一个新奇的玩具,“也许只是随便叫着的吧?”
“他……应该知道的吧?”颜染白好笑,“每次电视上有狗狗出来,他都会特别兴奋,对着电视叫‘狗……
狈狗……”
“夙砂有哪一点像狗啊?”官太蓉笑得伤口痛,“哎呀,夙夙真是个好宝宝。”
“夙砂有时像只大狗,有时像只大猫。”
“哈哈,总之就是不是人……”
病房里的气氛突然融洽起来了。
“女人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宿时苦笑,如果他了解女人,也不会爱官太蓉爱得这么苦了。
“狗……狗狗……”夙夙被两个女人温柔的气氛煽动,兴奋地对着江夙砂伸手,“狗狗……”
“扑”的一声,宿时一口气呛在咽喉里,“咳咳……夙砂?”狗狗?江夙砂=狗狗?奇妙的人类思维啊,在纯粹自然的条件下所产生的感觉是无法怀疑其正确性的,果然夙砂某些地方很像狗。
江夙砂顺从地走过去抱起夙夙,轻轻抚模婴儿柔软的胎发。他不讨厌孩子,也不清楚孩子对他来说是什么东西,但是至少夙夙是江夙砂惟一想要去怜惜的东西,也许夙夙对于江夙砂来说也是等于小狈狗?
“夙夙好可爱吧?”官太蓉带着成熟女人特有的微笑对着江夙砂,“留在我身边好吗?就算是为了夙夙也好,留在我身边陪我。”她微笑的眼神无限温柔,带着母性的韵味,也许是为了夙夙,也许是为了江夙砂,说出“留在我身边好吗”的官太蓉焕发着一种柔情的光晕,无论这个男人如何妖异幼稚、如何容易令人伤心,她都愿意承担后果——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颜染白微微一颤,她佩服官太蓉的勇气,要爱上夙砂很容易,要在痛定思痛之后依然敢说“留在我身边”
真的需要敢于承担一切的勇气。他……他啊!颜染白苦笑,是副甜得杀死人的毒药,一个害死人不偿命的火坑。
江夙砂的目光慢慢移到了官太蓉脸上,一直咬住嘴唇的牙齿终于慢慢松开,“不要。”
不要!病房里刚刚产生的温柔被他柔和冷淡的“不要”打碎得一千二净。官大蓉的微笑逐渐变成了苦笑,一手撑住额头,“为什么……为什么什么人都可以,就是我不可以?难道你不是只要有人肯爱你就可以吗?”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还有点自嘲地笑着,“我会爱你,我会一直一直爱你……为什么就是我不可以?你甚至连她都……”她指着颜染白,似哭似笑地说:“她还这么小,她又不漂亮,她什么都不懂,连她都可以,为什么你就是不要我?”
我?颜染白睁大眼睛,我是他濒死的时候顺手捡到的浮木而已。她突然觉得悲哀,其实你不必羡慕我,我们的结果……也许比你和夙夙更惨淡,夙砂他根本不是我们所能用全心去爱去托付的人,他……她不知不觉叹了口气,也许最适合夙砂的结局,是拖着哪一个愿意陪着他疯狂的人一起死吧?真可惜她不是这种人。
“不要。”江夙砂仍然冷冷地说。
“为什么?”官太蓉激愤地抬起头,“既然不想要我,一开始为什么不拒绝我?我……我为了你,连夙夙都替你生了,我是你孩子的母亲,你怎么能不要我?你怎么能不要我?”
声嘶力竭的指责,宿时心痛地侧过头去,知道像她这样的女人真的用情比谁都痴,但为什么偏偏爱上了那个魔鬼?
怎么能不要你?颜染白的眼眶湿润了,是啊,怎么能不要你……可是这些话对于夙砂来说没有用,他……
看起来比谁都温顺不安,可是比谁都漠然,他没有心去感觉你的痛苦,他的心被他自己的痛苦占满,怎么样都挣月兑不了,你说“怎么能不要你?”他要不起你,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连自己都不爱,怎么能爱你?
“我……”江夙砂不安的情绪似乎终于接触到官太蓉的凄厉哀怨,他连想也没想,便连着怀里的夙夙一起扑入颜染白怀里,“染白染白染白……”他哺哺地念,官大蓉把他吓坏了。
宿时错愕,从什么时候起,夙砂变成这个样子了?
从前夙砂不会这样的,他所认识的那个洋溢着毒气的夙砂在哪里?那个洋溢着才华与魔力的男子在哪里,“风砂?你在于什么?太蓉在和你说正经事,你怎么能这样?”
辟太蓉大受打击,脸色惨白地一手掩住口,他居然连听都不听她的声音,一头扑入这个女孩怀里?那样缠绵的低声呼唤,全心全意的信赖。一股愤怒夹带着绝望与狂烈的妒忌冲上头脑,她抓起床头生理盐水的输液瓶向颜染白砸了过去。
“乓啷”一声,官太蓉床头的输液架整个倒了下来,输液瓶和和输液架一起砸到了颜染白头上,登时碎玻璃与生理盐水淋了她一头一身,锋利的碎玻璃在她平淡无奇的脸颊上划出了丝丝血痕,沁出的血丝也随着当头的盐水一起滴落满身满地。
“天啊!”宿时脸色苍白,手指按在呼叫铃上,却不敢当真按下去——是官太蓉动的手,叫来了医生也许会告她伤人罪的。
盐水、碎玻璃、血……—滴滴落到了江夙砂脸颊上、手背上。他慢慢从颜染白怀里抬起头,看着一头狼狈的她。
她没生气,也没哭,她居然在笑。
无意识地抬起手抚模她的脸,哺哺地问:“为什么笑?”受伤了应该会疼痛的。
“和你在一起……早就想到会有这样一天。”颜染白带着满脸的水迹和血迹笑着,侧过头去,她眼里也有眼泪莹莹欲坠,“被爱你的人打……被恨你的人打。”
辟太蓉双手掩面,压抑住的抽泣声清晰可闻,她这么一砸,砸破的不是颜染白的头,是她自己明知道不可能实现的梦,还有她做人的良心。如果夙砂是用威胁或者利诱得到的人就好了,如果这个女孩没有这么惨然就好了,那样她就不会哭。
“哇哇——”夙夙哭了起来。
颜染白一手抹掉满头的碎玻璃,她的头顶被倒下的输液架砸出了血,但她不在乎。抱走夙夙,用带着血的手轻轻推开江夙砂,她抬起头展颜一笑,“对不起,你可以离开我一会儿吗?我很痛。”
对不起,你可以离开我一会儿吗?我很痛。她带着笑说,笑得甚至很温柔。
辟太蓉眼里的泪水掉下去,最无辜最惨淡的人是谁呢?也许不是她这个已经被抛弃的垃圾,而是这个被夙砂当做乔木的女孩,伤害才刚刚开始……夙砂就像一种杀人藤,纤细的、温顺的、美丽的藤萝,越缠越紧最终把乔木绞杀。在他毁了你的时候,他还显得比你更痛苦……更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