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名檀?”雾看着藏血奇异的神情,声音不知为何小声了起来,语调里带着害怕他突然崩塌的惊惧,川穹和名檀就算有人为他们自杀,为他们杀人,她都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她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啊。
藏血震惊,被她惊醒过来,“啊,名檀,我认识名檀。”他很快地笑了一下,“要回去了吗?”
雾没拆穿他虚伪的笑,一把拉住他的手,“回去了。”
藏血默然跟着雾走,登上了直升飞机,飞机马达响,像逃难一样,飞快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
海滩上,川穹冷冷地说:“你看见藏血了吗?”
长发的名檀淡淡地说:“看见了。”
“我道过歉了。”川穹简单地说。
名檀淡淡地反问:“你在指责我没有道歉吗?”
“不,”川穹搭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曾经真的爱他,你不必道歉,如果哪一天你真的想走,我会像他一样,放手让你走。”
“藏血是个体贴的人。”名檀慢慢地说,“雾和他在—起,会快乐的。”
“前提是,他必须忘了你。”川穹冷笑。
“你以为他不能吗?”名檀唇边泛起一丝犀利的冷笑,在海风里,比冰山还冷,比海水还深。
——***——
藏血坐在飞机里,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雾支着颔看他,眼睛眨也不眨。
“你看着我干什么?”藏血终于不耐烦地开口,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睛望着机舱底。
“看另一个失败的人。”雾回答,“你的头发乱了。”他的发辫乱了,被海风吹的,吹得长发飘散。
“梳子。”藏血没看她,简单地说。
雾双指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木梳,藏血伸手来接,她抬高手不让他接,“我来。”
藏血缩回手,默然。
雾解开了他结发的青色绳子,慢慢地梳他的头,小木梳划过发丝的瞬间,她似乎也插进了藏血的内心,深深交叉着两个失色的灵魂。“别让我看不起你。”她纯洁无暇的眼睛凝视着他的长发,慢慢地编织他的辫子,“你和名檀……”
藏血笑了一下,没动,“和你和川穹一样,曾经他是我的。”
“你也放手让他走了?”雾的梳子停顿了一下。
“你无法强迫别人爱你,不是吗?”藏血抬起头来,看着雾的眼睛,“就算像你这样妖魅的女孩,你又能拿川穹怎么样呢?因为你爱他,所以你在他面前……”他笑得苦,“最无可奈何。”
“一点也没有错。”雾的梳于继续划下,语调有些悠悠,“很奇怪,为什么川穹不了解我,爸爸不了解我,你了解我?”
藏血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奇异,并非怜悯,而是两个人一起的怜悯,她怜悯着他和她,并非不曾付出真心的恋人,却终是得不到珍惜和爱护。爱人的感情很脆弱,爱人的人也很脆弱,如果没有相同的爱来回应,一个人爱下去,会很伤心,也很寂寞。
心往往就是那样碎的,却得不到重视,只好化为麻木。
也不会有人去注意,你此时的微笑,是真还是假,是否为了不让我爱的你难过,所以即使不快乐,也不会去说。
狡黠的女孩,一分悲哀甚至卑微的爱情,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让我们都不要回想得那么清楚,就这样笑好了,好不好?你这样看着我,只会让我,觉得痛苦而不会快乐。
“因为他们都不是我。”藏血笑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回答。
雾怔了一下,拿起那绳子往他脖子上一勒,“是,你好伟大,了不起。”
“要死人了。”藏血往后一倒,做死狗状,吐出舌头。
这人,情绪变化得这么快?雾刚刚有些疑惑,“啪”的一声,那条绳子断了,她低下头,看着手里扯断的半截绳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该是名檀的东西吧?藏血如此珍惜的发绳,雾俯要去捡地上断成三节的绳子,藏血拦住她,“算了,断了就断了吧,别捡了。”
“我赔给你一条。”雾扯下头上的白色缎带,“这个给你。”
藏血接过来,在头上打了一个大蝴蝶结,对着飞机的窗户玻璃照着,似乎挺稀罕的样子。
雾捡起地上的三截断绳,迅速塞进口袋里,“你扎成这样更像个女孩子,快扯下来,难看死了。”
“好像我妹妹日之媛哦。”藏血笑着,躲开雾的禄山之爪,“让我多欣赏一会儿,别吵。”
雾扑到他身上,“还给我!”
“你说给了的。”
“我剪了你的头发。”
“玛玛大人,这小妖女说要剪头发,罪无可赦,快来啊……”
“你又不是长毛兔子,我放火烧了你的头发。”
“烧头发是世界上最不可原谅的罪行。”
飞机师摇头,他这位城堡里的大小姐,还是第一次在“别的男人”面前,显得这样放松和胡闹,即使面对着老爷,也从来不曾这样快乐过。面对着川穹少爷,雾小姐除了越笑越纯洁天真之外,没有其他的情绪。
——***——
半个月后。
“名檀结婚了?”
伊贺颜大学,背后背着个帽子的男生,一身令人舒服的气质,是伊贺颜大学的学生兼学校的主人,伊贺颜真秀。
藏血耸耸肩,“是的。和他在一起的男人叫川穹。”
“恭喜你。”真秀挑了挑眉,“你也是时候从他那里解月兑了。”
藏血只是笑笑。
“看到你这个样子,似乎并不太伤心?”真秀微微一笑,双手插在口袋里。
“是不太伤心,”藏血拿起辫子瞧了瞧,“很奇怪,看到他结婚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笑了笑,“也许是最近新认识了个小妖女,她的男朋友是川穹,川穹和名檀在一起,我却和她在一起。她伤心的时候,我就只好不伤心了。”
“保护弱者,尤其是漂亮的女孩,是绅士的本分。连自己的伤心,都可以放在一边。”真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来你爱得不怎么深嘛,枉自让朱鸟和我担心一场,亏他以前怕你出事,还整天找你约会。早知道你对受伤的女孩没有抵抗力,一早给你介绍女朋友了。”
“怎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我是个?”藏血玩着指间精致的发结,“不是对受伤的女孩没有抵抗力,而是——”
“什么?”真秀是被司狐誉为“有超越了界限的智慧”的人,这漫不经心地问,问得节奏快慢都恰到好处。
“看到她就好像看到我自己,”藏血微微一笑,“我们都不是弱者,但是……”
“都是不擅长处理感情的人吧。”真秀啊了一声,“这辫子辫得不错,不是你自己辫的吧?”
藏血哈哈一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说呢?无所不知的真秀少爷。”
真秀抬起头来,舒服地十指交叉,“不管怎样,恭喜你从名檀那里回归人间。”他伸出手。
藏血与他握手,“说得像我以前居然是在地狱里。”
——***——
雾·梅耶城堡。
梅耶先生全然忘记他化身为蜘蛛的日子,一大早就去了葡萄园。
“雾小姐,川穹少爷和名檀先生一大早已经乘飞机去了芬兰,这是他们留给小姐的道别信。”管家送上信件。
雾接过信,打开来看了一眼,里面只有非常简单的几个字:“二月十八,十二点零五分,芬兰。”符合川穹和名檀的性格,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如果在几个月前收到这样的信,她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如今收到这封信,第一个浮起的竟是藏血的脸,他那副金边眼镜,还有似乎什么东西都可以拿出来的,机器猫似的口袋。如果是他看见,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