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暗暗叫苦,这个懒虫,拼了命不背古文,现在一句话答错就是砍头,哦。也许是枭首,也许是车裂,也许是——腰斩?烹?沉河?她脑子里一下子转过了她背过的二十几种先秦的死刑酷刑,几乎看见萧史血肉模糊的下场——不过,她明明知道他怕死,没有把握不会站在这里,但她还是害怕。
让她忍住冲动没有冲出去拉起萧史掉头就跑的,是她对萧史的信心——他不做没把握的事,虽然看起来胡闹莽撞;但是他要做的,一定可以做成!
“笙者;生也。女蜗氏作。发生之意,按律应属大簇。萧者,肃也。伏羲氏作,肃清之一,按律应属仲吕。”萧史微微一笑,安然道。
秦穆公点点头,“愿闻其详。”
萧史负手,在风台上缓缓踱了几步,缓缓地道,“臣执艺在萧;但请言萧。”
秦穆公点头,“准。”
“伏羲氏编竹为萧,其形参差,犹如风翼,其声如凤鸣。大者‘雅萧’,二十三管,四寸;小者‘颂萧’,十六管,二寸。此二者谓之萧管。其无底者,谓之‘洞萧’。后人厌萧管之繁,专用一管而竖吹之。如臣之萧,今之萧不同于古之萧也。”萧史背持赤玉萧,负手望天,做足了神仙样。
秦穆公又敬佩了三分,“不知卿之萧何以能至珍禽?”
萧史心里暗笑,这还不容易?只要你有帮手,什么事都做得成,当然,还有,就是要你要有够好骗!脸上仙风道骨,“萧虽自萧管而专用一管,但凤鸣之音犹在。凤为百鸟之王,百鸟闻声而聚。”他一下子没说下去,因为想起那“百鸟之音”的来历,差一点笑出来,连忙道,“昔日舜作萧韶之乐,凤凰应声而来仪,乐之动情,凤犹可至,何况其它百禽?”
秦穆公点头,萧史的声音柔和动听,他也很喜欢,“本王有女弄玉,喜爱吹笙,愿托付与先生。”
萧史假意推迟,“史本是山野闲人,不敢担当王侯。”
秦穆公正色道,“本王只此一女,喜爱音律,先生之萧能通天地,如不托付与先生,小女托付何人?”
萧史台词背完,无话可说,拜谢。
于是当日秦穆公下令,要萧史即刻换一身衣裳,与弄玉成婚。
晚间,萧史被送至凤楼。
以人为本
“没有想到,我真的嫁给了你。”弄玉可是不会老老实实戴着那张红盖头等着萧史的,萧史还没有来,她就不客气自酌自饮,把交杯酒喝得差不多,桌子上的菜也吃了一半。“在几天之前,我还以为我是要永远当假冒公主。”
萧史只是笑笑,看着她,“现在你是我的妻子。”
“喂,这是假的。等你把我带走,我就不是你老婆了。”弄玉用筷子敲他的头,“你不会今天装神装到傻了?这是假的,Doyouunderstand?”
萧史不答,只是依旧那样笑笑地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弄玉的笑慢慢僵了,“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她慢慢地后退,“今天的事是假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不要以为,我真的嫁给了你——”
“你的确已经嫁给了我。”萧史的眼睛里闪现着他那少见的优雅的魅惑,“今天,你嫁给了我。”
“我——”弄玉开始感到紧张,她缓缓抓起一个枕头挡在胸前,防备地道,“你想怎么样?”
“我从来没有和一个女人进过洞房。”萧史不笑了,“你说这不叫我娶了你,那么,这叫做什么?”他看了一眼那个枕头,摇了摇头,“我不是,你也不是我用暴力就可以征服的女人,我就算要了你的人,你还是会逃的。”他眨了一下眼睛,那眼神如化了酒的魅惑——醇厚、深湛,黑得漂亮,“我可以吻你吗?”他问了一句很俗的话,但在他这样如酒的语气问出来,氤氟着极度惑人的气氛。
“我——我还没有20岁——”弄玉开始紧张得六神无主,胡言乱语,她抱着那个可笑的枕头,一步步后退。
萧史笑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站起来,“你吻我的时候,不是也很大胆?”
“那不同,”弄玉站定,她抬起头看他,定定地道,“我吻你的时候,我知道我是不认真的。”她很紧张,紧张得像绷着一根弦;但她不懦弱,她也反击。
“你就能确定,我是认真的?”萧史似笑非笑。
弄玉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你是认真的,你一直都是认真的,所以我害怕。”她无所适从地摊了摊手,双手比划了一下,“我不适合你认真,你强迫我爱你,对你来说,也许是你的胜利、你的征服;也许,你以为爱我。只不过是你好奇,因为我一开始就说不想喜欢你。但对我来说,我会输得很惨。我说了要爱上你很容易,但我不愿爱你,你不要强迫我好不好?我不是潇洒得可以陪你玩什么爱情游戏的人,也许我做不到一拍两散、再见变是朋友,或者什么合则聚、不合则散;我也许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的人很讨厌的,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不是很好?何苦逼我变成令人讨厌的女人?”
萧史微微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你就能想这么多?我说我想吻你,就是我想吻你而已,你就可以想到一哭二闹三上吊去?我们还没有谈到感情,你就想到分手?我还没有说为什么喜欢你,你就认定我是在玩弄感情?”他摇摇头,“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现在,我想吻你。”他如此魅惑地挽住她的腰,用如此漂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她,然后微微一笑,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轻轻地道,“今天我们新婚,我不能要你。难道吻你也是一种奢求?”
弄玉眩惑地看着他的眼睛,低低地道,“你——好会迷惑人——以前那些以为你是女圭女圭的人——都应该去死——”
萧史眼神漾起一层更深色更危险的光彩,轻轻摇头,低低地道,“不要说话。”
弄玉开口欲言,他附,很缠绵地吻了她。
弄玉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吻着她的男人,他竟然带着笑,眼眸浅浅含笑,竟然还带着他那样柔软骄稚的神韵,像很稚气很稚气地吻她,然而那眼眸深处却是那样深湛的危险和侵略——他的吻很清淡,并不是如何充满的深吻,他只是浅浅地吻着她的唇,轻轻吮吸着她的唇,很暧昧,很煽情,很魅惑,但——并不令人讨厌——绝不令人讨厌——弄玉不排斥如此令人动情的吻;她也轻轻地回应他。
两个人的唇还没有分开,萧史就笑了。他的唇形的变化,弄玉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
“你不是害怕吗?”萧史低声问。
弄玉缓缓把头后仰,“害怕,我到现在,还是害怕。”她也低低地道。
“害怕我伤害你?”萧史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保证,但是——”他的声音非常低,带一点微微的哑,“我不发誓,我相信,”他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他缓缓看向弄玉的眼睛。“我不是要玩什么游戏,我也玩不起这样的游戏,我也——不是潇洒的人;我到现在喜欢的女人,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弄玉的眼睛睁得更大。
萧史立刻摇头,他明白弄玉的意思,“不要说我骗你,你会伤害我。我没有骗你。我喜欢你,因为,你是一个值得我喜欢的女人,你合适我,我知道。”他又很快接下去,“我知道你有很多缺点,你重感情又怕伤害,所以你装自由、装潇洒;你有些自卑,所以总会强调我们是不同的人;你还很直率,开口说话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很容易得罪人;你还很爱漂亮,非常注重仪表,很维护形象,你也并不如何上进积极,如何出类拔萃。但是——我知道你适合我,你脑筋清楚、你非常实际、你不够天真浪漫,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喜欢照顾你,喜欢看你。”他认真地看着她,“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