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笑,就是说,其实你已经知道,只是你不想说。”无射叹了口气,“其实你不必瞒我的,这是你家,连我都知道了不对劲,你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强装无事,到底想骗谁?”
“说到骗人,自然谁也骗不过你。”宛容玉帛也叹了口气,“这回我倒希望你真能骗倒他们,让他们走。”他说得很落寞,却强作笑脸。
无射伸手,慢慢抚平他眉心的皱纹,“出了什么事?”她平静地问。
只有坚强的女人,在面临剧变之前,才会有这样的平静,因为她清楚自己承受得起打击!
“官府要把绣坊充官,爹和娘他们……他们不愿出让绣坊,准备……准备——”宛容玉帛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准备以死相殉?”无射平静地问。
“是——”宛容玉帛慢慢地道:“他们已经作了准备,却不敢告诉我。我猜,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把我们赶出去,娘这几天对你好,是不想我生气。”
“那你打算怎么办?”无射仍是平静地问,目光湛然看着她的男人。
宛容玉帛抬起头来,仍是那样温柔地层颜一笑,慢慢地道:“和你想的一样。”
无射看着他,看着他温柔的笑颜,挑衅地挑起了眉。
宛容玉帛轻轻地一个字一个字说:“把他们搬走。”
无射笑了。
然后他们就有了一个叫做“把他们搬走”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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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射,你到底会不会做饭?”宛容玉帛站在自家的厨房,看着无射摆弄那些锅碗瓢盘,实在看得有些惊心动魄。
他们是点倒了两名厨子之后偷偷模进厨房的,理由很光明正大——无射要洗手做汤——迷魂汤。
很简单,对几个老顽固,说道理是说不过他们的,如果可以把他们迷昏,然后搬走,一切问题就解决。
绣坊可以没有,但只要人还在,一切就可以重来,这么简单的道理,有些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但是——
“小心!”宛容玉帛眼明手快,看着无射要把清水往沸油里倒,一手把她抱离灶边。
“哗”的一阵爆响,锅里像吃了一串爆竹,油星四溅,不知过了多久才子息。
无射惊魂未定,从宛容玉帛身后瞪着那锅,像瞪着个鬼!
“你究竟会不会做饭?”宛容玉帛也是余悸犹存,“这样下去,很危险。”
“有你在,有什么好怕的?”无射顺口回答。
“我不是说你危险,”宛容玉帛苦笑,“我是说我家的厨房危险。”
无射耸了耸肩,老老实实地道:“的确是有那么一点,我不会做饭。”
“那你又弄锅弄碗,让我以为你是个下厨好手?”对于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宛容玉帛只能苦笑。
“我好奇。”无射答了一句几乎会哽死所有人的话。
宛容玉帛摇了摇头,“这样下去,你这碗汤要到什么时候才做得出来?天要亮了,娘很早就会起身,为我爹和爷爷送参汤。”
“马上就好。”无射掠了一下鬓边的散发,抿嘴嫣然,“我需要一个工具。”
宛容玉帛自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失笑,顺手拍醒了一个厨子。
“少爷?”那厨子犹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揉了揉眼睛,只当自己在做梦。
无射暗中一脚把另一名厨子踢到柴火堆后面去,一面嫣然一笑,“是我,少爷的那个姑娘。”
那厨子一呆,回过头看她,仍是呆呆不知道状况。
宛容玉帛便一边微笑,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你很尊敬你家少爷是不是?”无射笑得很动人。
“是。”厨子点头,宛容玉帛为人极好,他是自小便知道的。
“那你家少爷的事,你帮不帮忙?”无射问。
“帮,当然帮。”厨子有些昏头昏脑,只知道点头。
“哪,你知道夫人不喜欢我,你家少爷希望我为夫人做碗参汤,如果做得好,说不定夫人一高兴,便喜欢了我。但是,我知道夫人喝惯了你做的参汤,所以特地把你找来,你帮帮你家少爷的忙,帮我做参汤,然后我再稍微调一点味道,端去给夫人喝,好不好?我知道你厨艺很好的,帮帮忙,好不好?”无射笑脸吟吟,说起话分外地动听,“夫人最喜欢你的手艺了,我能不能讨夫人欢心,就看大哥你了。”
厨子被她大帽子一盖,整个人都乐陶陶,浑然忘记自己是谁,只记得自己的手艺,竟然干系到少爷娶媳妇,不禁受宠若惊:“姑娘你说哪里话,我立刻去做,立刻去做。”他匆匆往灶边走去,一边低骂,“赵三这王八羔子,这时候去了哪里?”
宛容玉帛溜了一眼柴火堆后的“赵三”,又看看笑吟吟的无射,忍住了不敢笑。
不一会儿,参汤炖好了。
丙然香气清醇,比平时还多那么三分火候。
无射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的手艺,只不过我要加点东西,去掉参汤的涩味,夫人才更喜欢。”她堂而皇之地自袖中拿出装失心散的瓶子,老实不客气地当着厨于的面往参汤里倒了少许,以勺子搅了搅,笑了笑,“这样就可以了。不过,过会儿夫人来端汤,先别告诉她我有这分心,等她喝过了我再告诉她这是我的心意,如果一切合夫人的意,我先谢过大哥的成全了。”她盈盈拜倒,“受无射一拜。”
厨子受宠若惊,“姑娘用心良苦,夫人一定会体谅的。”
宛容玉帛咬着下唇,目中笑意盎然,看起来温柔可亲,也有两分婴儿般的纯稚。
无射明知他忍着笑,却偏偏在他面前做戏,竟然眼圈一红,掉下两颗眼泪,“真是多谢大哥了,无射感激不尽。”
厨子连连点头,像在那一瞬间成了掌握无射生杀予夺大权的神仙。
宛容玉帛实在看不下去,不知这个骗人精还会把人骗到什么地步,咳了一声,“天快亮了,我们也该走了。”
无射拭泪而出,宛容玉帛随着她出去,暗中一脚踢开赵三的穴道。
走出厨房不久,便听见赵三和厨子的惊呼。
“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但走出去的两人已经什么也不顾,大笑出声,笑得几乎连眼泪都出来。
“无射,你真是——”宛容玉帛边咳边笑,他差点岔了气。
“真是什么?”无射在拭的是笑出来的眼泪。
宛容玉帛摇头,“你怎么还哭得出?你当着他的面在参汤里下毒,还骗得他感激涕零。”,
“我不是哭出的,是笑出的。”无射还在掉眼泪,“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呵呵,如果让娘知道了,不知是什么表情?”宛容玉帛轻笑。
“哪里还会有什么表情,她不被你这个逆子气死,已经不错了。宛容家温文尔雅的大少爷,竟然帮着外人给自己人下毒,这听起来都是耸人听闻的怪事,呵呵!”无射终于笑缓一口气过来。
“你下了什么药?爹娘和爷爷吃了不会有问题吧?”宛容玉帛想起来问。
无射用手指绕了颈际的散发两圈,似笑非笑,“这时才问?太迟了,我下了见血封喉一吃便死的毒药,五色无味无形无迹的,普通人闻一下就死,我给你宛容家倒了一堆。”
“听着怎么像你是卖药的?”宛容玉帛失笑。
无射忍不住又笑,“真的?”
“真的。”宛容玉帛正色道。
两个人这么正色互看了半天,终于谁也装不下去,
无射边笑边道,“老天,你正经起来唬得倒一片人。我下了一点失心散,从前苏蕙给我用来害你的,这回用来害你爹娘。不过我下得轻微,只会让他们昏迷一阵,对身体不会有影响。不像对你,我毒得你记忆尽失,你却一点也不计较,还想娶我过门,大概是那时被我毒坏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