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除令洛函萧的眼眸在霎时间化为沉凝复杂外,他的眉宇之间,还流转着一股深思与精敛。
是没错,她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但若只基于这个原因,那她所表现出来的反应也未免太强烈了。“明儿个,我会去请宫中御医来替你做诊治。”他已经听腻了她的说法。
云画舸硬逼着自己别把惊慌写在脸上,以免更加深他的怀疑,“好、好呀,可是,你请御医出宫看诊,皇上会准吗?”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宫中御医可不是一般大夫,只要一切脉,必能诊断出她身染不治之症。
天,届时的她将要如何面对洛函萧?
他恐怕不会轻易饶过一再欺骗他的自己吧。
“你该烦恼的不是这个。”
“王——”
“叫我萧。”
“是,萧。其实名分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只要你偶尔来蓉苑看看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他不仅让她住在这么美丽的院落里,又派个女婢侍候她,甚至还让她了解什么叫作真正的男女情爱。说真格的,她觉得自个儿已经够幸福了。
“你不想要名分?”他深沉的眼倏眯。
懊死地,她已经习惯和他作对了是吗?
他霎时间沉下的俊颜,让她暗暗喊了一声糟。
“不是这样的!”
“还是妾这个名分不足以喂饱你。”他倏地坐起,口吻转为凌厉。
“不不,画舸绝对没这个意思,请王爷一定要相信我。”云画舸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慌与无措。
“哼!”洛函萧冷峻着一张脸,翻身下床。
“王爷……”
砰!当巨大的甩门声响起时,云画舸除了叹息之外,还是叹息。
第5章(1)
“姑娘、姑娘……”
在栽满奇花异卉的园子里,云画舸正蹲在其中,心不在焉地摘采着不知名的花草,然而,心儿突如其来的的急唤声,却教失神中的她冷不防地颤了一下,一朵带刺的美丽花儿从她手里慢慢滑落。她集中略微涣散的眸子,看着指头上那慢慢凝结起的血珠。
“我在这儿。”含了下受伤的指,云画舸不疾不徐地站起身。
“姑娘,快跟我回屋子里去。”
“为什么?”
“因为御医已经来到大门口了。”
云画舸惊悸了下,娇颜上净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御医真的来了?”
为何呢?
虽然已过了五天,不过当时的他在离去时,使劲甩上房门的那一记怒响,至今想起,仍震得她脑门嗡嗡直响。
想必,有请什么御前神医前来诊断她一事理当作罢。然,就在她庆幸危机已解的当下,活像有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再理她的宁王爷,竟然还是请出了御医。
不可讳言地,在一瞬间的颤悸之后,此刻的她心头是一阵暖烘烘;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令她无法抑止地沉溺在其中,是以,她不想让这份温暖的感觉消逝得太快。
“心儿,我们这就回房去。”云画舸笑笑地对心儿说着。
从大门口来到蓉苑还有一段不算短的路途,所以在御医还没到之前,她还是有时间可以……
“姑娘,这是什么?”
一进屋,心儿就见云画舸迅速拿出类似香片的东西放在热壶里,然后再倒满一杯递给她。
“心儿,这是我刚泡好的花茶,你赶快尝一口看看,如果好喝的话——”她没料到这样东西真派得上用场。
“如果好喝,姑娘就要请王爷品尝了是不?”心儿窃笑,很快就将闻起来很香的花茶给喝得一干二净,“嗯,姑娘泡的花茶还真是挺好喝的,可是我的头怎么有点晕晕的?”
“心儿,你怎么了?”云画舸早已来到心儿身边,然后将快要昏迷的她扶往自个儿的床上。
对不起,心儿,你先睡一会儿。
云画舸将心儿给扶上床后,便将床幔给放下,然后侧躺在已昏睡的心儿身旁,再用丝被将二人紧紧覆盖住。
“温太医,请。”房门被推了开来。
在侍女的带领下,一名留着白胡的慈祥老者走向垂着层层纱帘的大床,“姑娘,请您将手伸出。”太医坐在床畔的小椅上,亲切地对里头的人说道。
“麻烦太医了。”云画舸出声,然后将心儿的手小心翼翼地推出纱帘外。
温太医搭上心儿的脉门,仔细诊察着。
一会儿后,温太医收回手,“姑娘的身子无恙,老夫告辞了。”
“太医慢走。”云画舸吁出了一大口长气,镇定回道。
在确定房内再无人出入后,云画舸赶紧翻身下床,并将壶里头的茶水给倒掉。
其实,她已经做好准备要面对可能向她袭来的风暴,怎知她竟在无意间发现了蓉苑的园子里竟有栽种一些可使人暂时昏睡的草药,虽然,她没有承袭爹爹的医术,但在耳濡目染之下,要调配此类的药方并不困难。
于是乎,她又逃过了一劫。然而下一次呢?
事已至此,她似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此同时——
“太医,她的情况如何?”洛函萧直视温太医,俊美面庞沉敛而无波。
被请至偏厅的温太医,神情突然浮现出一丝古怪,“王爷,云姑娘的身子并无异样,脉象也很正常,只是……”
“太医有话请直说。”
“这……其实也没什么。”可能是她方才有服用过让自己容易入睡的药膳吧!
“她真的没事?”洛函萧再次确认。
“依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可以受孕。”温太医很肯定地回答他的疑虑。
言既然温太医断定她无事,那他理当可以放心,只不过,她先前告知他的情况怎么会跟太医的诊断结果相差这么大。
情而他,自是相信御前第一太医,至于她……哼!
小她愈是不想要他的孩子,他就偏偏愈要她生。
说“对不起姑娘,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睡着了。”当心儿发现她是在主子的床上醒来时,差点吓死。
独“没关系,大概是你太累了,不如你就先下去休息吧。”
家待心儿一退,云画舸即收敛起唇边的笑,怔怔地望着眼前那摆满一桌子的晚膳,直到门扉再度被推开时,她才幽幽叹道:“心儿,我不是说过我——”
“我不是心儿。”低沉带谑的熟悉嗓音在她身边响起。
“是……王爷。”云画舸连忙起身,表情略微紧张。
“啧,我居然没看到你脸上该有的欣喜之色,怎么,莫非你对太医所诊断出的结果不甚满意?”
“我……”她的神情有了丝闪躲。
“回话。”洛函萧紧紧攫住她游移的视线。
心弦一颤,一双水眸登时迎向他,“太医只跟我说,我的身子无恙。”他的不悦她知,也懂,虽然她成功地隐瞒住身染寒毒一事,但另一种说法却不攻自破。
“哼,什么体虚而无法受孕,这全是你的推托之辞。”他一想到她竟然不要育下他的孩子,一股阴郁之气就不由得直窜升。
“我……”唉,说了一个谎,就必须说更多的谎去圆。
“怎么,是无话可说,还是已经编不出什么谎话来了?要不,我来教教你。”洛函萧嘲讽地睇了眼她有些泛白的小脸。
“王爷,其实画舸……”
“对了,你可以说你根本就不喜欢孩子。”他十分好心地提供她这个建议。
然而,当他捕捉到一抹微不可见的厌恶从云画舸脸上一闪而过时,周遭的空气骤然被一团冷凝的气息包围。
懊死地,他居然说中了。
眼看他捏紧的五指就要捶向桌面——
饭桌,依然完好无缺。当然,那是因为他及时收回手劲的关系,否则在他的重击之下,就算再怎么坚实的桌案恐怕也难逃四分五裂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