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是他,她才有幸得知木板床睡起来有多硬。
“妳在抱怨?”裴尊攘直勾勾地望进她带有赌气意味的双眸。
“我哪里敢呀!”也多亏是他,让她学会如何忍辱负重,并发誓再也不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
“我说,回来。”见她无视于他的命令而执意跨出步伐,裴尊攘口中逸出的冷语几可令周遭的空气凝结成冰。
也许是意识逐渐迷离的关系,夜游就算知道背后的男人此刻有多么的危险恐怖,她仍旧在甩甩头之后,继续迈出步伐。
猝不及防地,她发现自个儿的双脚突然离地,紧接着一阵晕眩猛地袭来;之后,她哀叫一声,身子狠狠地陷进床垫,要不是垫褥十分柔软,她恐怕会叫得更为惨烈。
“裴尊攘你……”被甩入床上的夜游,因一时的头昏脑胀而无法嚷叫出声。
“妳再啰唆一字,我就让妳这辈子都无法开口说话。”
裴尊攘颇具威胁性的恫吓立刻让夜游闭紧了小嘴。
他轻哼一声,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
“嗯──”
裴尊攘拖长的邪音让夜游到口的话又硬生生的吞回。
哼,他就不信磨不平她的菱角。
懊死的裴尊攘,简直是欺她太甚,若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她就不叫──
呃,不行,她现在全身上下都挺难受的,若再和他继续斗下去,吃亏的人必定是她。有了这层认知的夜游,当下决定顺他的意,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她拉起身边的柔被,将全身、包括火红小脸全给覆盖起来。
哼,眼不见为净!
***
就在夜游以为自己快要失去所有的感觉时,她的左腕突然被人粗鲁地从被子里抓了出去。
夜游一愕,小头颅紧跟着钻出。在看到一张熟悉的中年面孔,以及仍扣着她手腕不放的裴尊攘后,她忍不住自嘲地道:“大夫,我们又见面了。”
她月兑臼的膀子也是这名大夫替她接回,不过倒霉的是在短短不到十数天的时间,她已经连续看了多次大夫。看来这幽夜山庄的确和她犯冲,她还是打消把幽夜山庄作为她别宫的主意吧!
“禀少主,姑娘是得了风寒,只要服下几帖药就没啥大碍了。”大夫赶紧收回搭在她腕脉上的两指,认真地道。
裴尊攘一颔首,大夫随即告退。
“唉!我还挺不幸的,一会儿是膀子月兑臼,一会儿又差点被水给淹死。”夜游状似哀怨地讪道。
不过,她委实搞不懂裴尊攘的行事作风,一会儿想置她于死地,一会儿又如此关心她的生死,她简直被他弄得胡里胡涂。
“如果妳这种命还能称之为不幸,那全天下就没有所谓不幸之人了。”
也不知夜游是触及到裴尊攘什么禁忌似的,从他猝然狰狞的面庞以及黑眸里迸射出的万枝毒矢,都令夜游在瞬间丧失思考能力,脑中一片空白。
半晌后,夜游才想到要反驳:“你干嘛那么激动,我说这些话又没有别的意思。”该死,她明明不是要这么说的呀!
裴尊攘的鹰眼仍瞬也不瞬地紧盯住她,不过,他的神情里除了不寻常的诡谲之外,已无夜游所害怕的残狞。
“出去。”
就在夜游想再度躲进柔被里头时,一道极度压抑的沉声冷不防刺入她耳膜,她以为这只是她的错觉,所以她的动作并没有缓下。
“出去。”
夜游并不是聋子,所以当她听到裴尊攘要她滚蛋的声音时,她觉得十分难堪。
“裴尊攘,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要她留下时,他可以毫不客气地将她甩上床,要她走时,他却只差没一脚将她踢出。
好歹她也是皇上捧在手心里的──算了,现在想这些都没用,况且父皇疼她又如何,到最后父皇还是不顾她的反对,要她远嫁日国。
“若不想死,现在马上给我滚出白苑。”他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刷的一声,夜游猛地将被子一掀,二话不说立刻翻身下床,昂首踏出房间。
一记清脆的爆裂声在夜游离开的下一刻响起。
裴尊攘有些难以理解地望着手上的碎杯,当他看到丝丝的血液从他掌心慢慢淌出时,他的眸光猝然转为黯淡。
接下来的时间,他就这么直盯着自己的手,直到姚振进入。
***
“少主,主人信中有何指示?”姚振见少主看信后久久没有下达命令,遂出声询问。
裴尊攘面无表情的将信笺缓缓接近烛焰,一下子,信笺便完全化为灰烬。
哼!玄续还真疼爱三公主,竟然派出那么多人马来寻找。
“姚振。”
“在。”
“严密看守山庄四周,只要发现皇室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是。”
***
唉,当初她为何要答应当什么贴身奴婢?想想还真是自找罪受,活该。
这一日,夜游又来到后山溪畔,背靠在一棵大树上,屈腿叹息着。
自那天被裴尊攘给赶出白苑后,她便刻意躲开他,因为她怕一见着他会忍不住“以下犯上”;不过有点倒是挺奇怪的,也是自那天开始,他就不曾召唤过她这位贴身奴婢,所以她也就乐得成天在山庄里闲晃。
反正这幽夜山庄只有裴尊攘敢命令她,至于那位“猪儿姊”,说来也真巧,因为她也是从那天起就不见猪影。哼!八成是平日做人太失败,所以才被主子给撵出山庄。
思及此,夜游的心情才稍稍舒畅起来。
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整整七天,等七天一过,她就能够离开这里,好好到外面闯荡一番。
突然,从上游漂流下来的一团蓝色物体吸引了夜游的目光。
“那是什么东西?”她站起身,满脸狐疑地往溪边步去。
不过,几乎灭顶的可怖记忆犹存,她尽避十分好奇,却又有点踌躇不前。直到蓝色物体即将从她面前流过之际,她才惊觉到蓝色物体竟是一个人。
既然是一个人,她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移动僵硬的双脚,在涉水的同时,双手也往下这么一抓。
“哇,真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给拖上岸来,“喂,你死了没有?”
她用力地戳着那个人的后背,怎知自个儿的青葱手指竟然沾染了血迹。
“公……”
吓!是个死人!夜游猛地站起,打算回去叫人来──咦,不对,她刚才好象有听到这具尸体发出声音,而且这声音她好象在哪里听过。
“公……公主……”
夜游的杏眸陡地圆瞠,因为她居然听到尸体发出声音,虽然字音很模糊,但她联想到这具尸体极有可能是──
“谭萧!”夜游大惊,立刻将人给翻了过来。“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这具让她误认成尸体的男子果然是皇城四品带刀统领谭萧。
“公主……快逃……”谭萧嘴角溢血,双眼更是难以睁开。
“逃?我为什么要逃?喂,谭萧,你别死呀!是谁要杀你?”夜游心急如焚地在他耳边大喊着。
冷不防地,一股莫测的诡异气息倏地朝她袭来。夜游一惊,瞬间偏头,一张冷沉至极、但唇角却往上勾勒出一抹笑意的俊美面庞,乍然映入她眼帘。
是裴尊攘。
“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救救他。”夜游焦急地看看谭萧,又抬头望向裴尊攘。
裴尊攘先是睇了地上的谭萧一眼,再把两道异常冷澈的目光移转到夜游慌张的脸蛋上,久久没有调离。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赶快救人呀!”被盯着有些寒毛直竖的夜游,不爽地大叫。
“姚振,把他带回去。”审视这张姣美的俏颜好一会儿,裴尊攘才对身后之人下达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