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的,他被这种不知从何而来,似乎能预知她有危难的第六感给震住了。
突然,一声闷哼传来,他听到身后物体落地的声音。
不情愿的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凭著直觉往黑暗中一抓,粗鲁的一把揪起她的手臂。
“喂,很痛耶!”黑暗中冒出一个气愤的声音。
“你也知道痛?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一个人莽撞跑到这种深山林里,不是自找罪受是什么?!”他没妤气的回了句。“还有,我叫裴玦,不叫喂。”
仿彿握著的是个烫手山芋,裴玦火速把手里的胳臂一松,转身继续往前走。
“混蛋、野蛮人!”商商忍不住骂著,这人狂妄无礼到连怜香惜玉都不会,简直气煞人。
被裴玦气得火冒三丈,商商俨然已经忘了自己方才还为心碎哭得山崩地裂、日月无光——
她一声不吭,咬牙默默跟在黑暗中的庞大身影后头,很快就走出了阒黑深林。
原以为他该有点君子风度的护送她回府,谁知道他却自顾自的走了,惹得商商气愤跺脚。
“喂——”才一开口,前头的高大身影立即回头丢给她一记冷眼。
“呃——裴玦,你不送我回去喔,万一我发生危险怎么办?”商商不情愿的改口。
“很抱歉,我从不做对我没好处的事,尤其是像伺候千金大小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答得很干脆。
“你怎么这么现实?”商商气得再度跺脚。
“裴、玦!”她气急败坏的朝越行越远的模糊身影大喊,孰料那堵背影却已经无情的消失在夜色中。
她不敢相信,那混蛋真的把她一个人丢在黑漆漆、阴森森的荒郊野外。
她心惊胆跳的一路走、一路骂,把裴玦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祖宗八代骂到后代去。
这下别说是伤心了,恐怕连刚刚为什么而哭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只记得——裴玦是个彻彻底底、不折不扣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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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干眼泪,才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商商已经把心碎的痛抛到脑袋后头去,再度充满熊熊斗志。
裴玦那家伙,成天把“千金小姐”挂在嘴边,压根就是看不起她。
苞证明自己的能力相比,心碎突然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商商一心只想证明给那个有眼无珠的裴玦看,她不是只会装扮得漂漂亮亮、玩乐胡闹的富家千金。
她所设计出来的织锦,非得获选不可!
棒了几日,到了织锦评选的日子。
商商跟著大哥、二哥来到评选地点,只见偌大的东城门前架起了百来根竹竿,上面挂满了各家织坊送来参加征选的织品,数百名织坊老板、好事围观的人,在四周围出一道厚厚的人墙,每个人都想瞧瞧究竟是哪家的织品会月兑颖而出,能获得青睐,入宫呈给贵妃。
远远的,商商就瞧见裴玦也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般的挺拔身躯让他看起来格外醒目,那张不带半点情绪的冷脸,清逸俊美却那么难以亲近,仿彿在周围筑起一道冷墙,隔开了他跟吵杂拥挤的人群。
“支使大人到!”
人群外,突然传来威武的宣达,打断了商商的品头论足。
杨钊每到一处,排场绝不马虎,只见数十名随从将围观的人群驱至大街两边,分列两排毕恭毕敬的迎接威风八面的杨钊。
杨钊穿得光鲜体面,昂著下巴一一巡视过陈列的数百件织品。
杨钊对织锦一窍不通,但在众多织品中一眼就可清楚看出,数百件织锦中,那两件格外耀眼出色,令人惊叹的织品。
看著杨钊沉吟的表情,商商紧张的各抓著大哥、二哥一只臂膀,这批织锦是她花了近半个月时间,亲自监督、设计花样,挑选殷织坊最好的织工完成的,织法的细致、繁复程度都远超过殷家以往所织出的任何一匹布。
所有织品全看过一回后,杨钊说话了。
“把那两件拿过来,其他的全撤了!”大手一比,两名随从赶紧各拿一块织品到杨钊面前,让他好好端详个仔细。
看著手中的织锦,方才远观已是教人惊艳,如今再凑近细看,更是教人屏息。
第一件织品纹饰繁多,特别采用凸显皇族尊贵身分的吉祥图案,别致精美;浓艳的色彩和细致的晕色色泽匀称,再以金线绞边,华丽典雅、贵气十足。
至于第二件织品,花纹复杂多样,采用古典雅致的对雉、凤凰、花树对鹿等图案,色彩艳丽鲜明、图样生动细腻,纹纬流畅交错,多了一分女性的柔美气息,也是无懈可击的上等成品。
“实在太精巧、太精巧了!”杨钊捧著两块织锦一看再看、叹声连连。
这两块织品各有千秋、织法风格回然不同,杨钊斟酌又斟酌,却不知道要取舍哪个好,实在伤透了脑筋。
避他的,反正这织品是要巴结他那好运成为贵妃的堂妹杨玉环,人家说多多益善,这两块织锦精巧细腻、巧夺天工,一定会让杨贵妃爱不释手!
“好,就决定是它了!”
杨钊兴高采烈的这么一喊,顿时喧嚷吵杂的人群鸦雀无声,仿彿给人割走了舌头似的。
分立在人群最前头,商商跟裴玦不由得互望一眼,他们知道,此刻杨钊手里拿著的,正是裴家的“青坊”跟殷家的“殷织坊”的织锦。
商商望著裴玦那张胸有成竹的脸孔,不由得紧张的抓紧大哥的手臂。
“大哥——”
“别慌,咱们起码有一半胜算。”大哥轻拍她的肩头安抚道。
“是啊,商商,你怎能怀疑自己废寝忘食的心血?你瞧那杨钊拿著咱们跟裴家的织锦,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老半天都舍不得放下,放心,若杨钊没选中你的织锦,就表示他有眼不识泰山。”二哥也在一旁笑嘻嘻的安慰。
大哥、二哥的安慰一点也解除不了商商内心的紧张与不安,万一真给那裴玦选上了,而她辛苦设计出来的心血却落选了,岂不真应了他所说的:她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一无是处?!
琢磨了许久,只见杨钊清清喉咙,一派威风的朗声宣布道:
“这回要呈进宫去的织锦,就决定是——青坊!”杨钊开口一宣布,登时群众宛如沸腾的开水,喧喧嚷嚷的闹成一片。
“真是青坊?我就说嘛,这放眼锦城还有谁能与青坊匹敌——”
“可不是吗,寻常的小织坊终究还是远远不及青坊,连杨钊那种粗人都——”
“喂,你小声点,不想活啦,现在杨钊可是章仇大人跟前的红人,得罪了他,有你好看的!”
周遭传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商商脑中一片空白的怔在原地,一双小手颓然从大哥的手臂上滑落,心情简直跟听到宣判斩首示众没两样。
殷家织坊输了——不,是她输了!
一直想习得爹爹、兄长做生意的本领,虽然他们始终以看待女乃娃儿胡闹的眼光瞧她,但她从未放弃做出一番成就来让他们刮目相看,但如今,不就证明了她果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还有——”
这声“还有”提醒了众人还有伏笔,整场闹哄哄的喧嚷立即打住了,每个人皆面露诧异、难以置信,静默等待这场织锦之争的最后结果。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弥漫著股紧绷的气氛,众人屏气凝神以待,没人敢眨眼,就连喘口气都得小心翼翼。
“殷织坊!”
话一说完,众人先是瞠大眼,随即沸沸扬扬的喧闹开来,大伙忙不迭收起张得有如碗大般的嘴,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相议论起来,没人敢相信,锦城的两大织锦世家,竟然同时被选为入宫的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