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飞一抬眼,只见“他”慵懒地倚在大门边,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著他。
“你的心里只要有仇恨,就会有我,而这股仇恨,永远永远也不可能从你心底拔除,如果你要我从你身体里消失,除非你──杀了自己!”语末,他勾起一抹极其邪佞的笑容。
“你以为我不敢?”他充满恨意的瞪著“他”。
“你不会!”“他”一派气定神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爱上了沐挽香,你不会舍得离她而去。”
“你──”他知道,这个邪魔已经将他完全控制了。
“我说你也真傻,明明她爱你、你也爱她,为什么你们不顺其自然的在一起,却彼此互相折磨,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夸张摇头。
“我不许你动她一根汗毛。”他像只被激怒的猫,全身弓起,摆出备战姿态。
“别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除非你一辈子都打算这样耗著,否则我最后一定会得到她。”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云遥飞一拳朝“他”邪魅的俊脸挥过去。
“别以为你还能继续支配我,我受够你十多年来的纠缠了,滚出我的身体!”
闻言,“他”有恃无恐的绽出一抹讥诮。
“我们是一体两面,少了我,对你也没有好处,你再也不是完整的云遥飞,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不需要这种完整,你让我变得冷酷丑恶。”
“尽避骂吧,我是你、你是我,这是你到死为止都不会改变的事实。”他冷酷地一笑。
难道,真要他死,“他”才会彻底从他身上离开、才能把这股支配他的邪恶力量拔除?
真的只能如此?
凝视著挽香那张清灵的脸孔,想著她全心信任他的眼神,他怎能、怎配让有著邪恶另一半灵魂主宰的“他”,共同分享她?
他那双沾满血腥、充满罪孽的手,不配碰她!
“你考虑清楚,杀了我就等于杀了你自己。”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想得够清楚了!”
他毫不犹豫的提掌运气,毫不留情飞身一掌击向“他”的胸口,看著倒在地上的身影──然而,那张邪魅的脸孔,竟慢慢转化成挽香。
挽香?
云遥飞遽然转醒,这才震慑得发现躺在他眼前的不是另一个“他”,而是挽香。
他心痛地把她抱进怀里,一道鲜血缓缓从她嘴角流下。
他,竟然对她用掌?
望著自己的手,云遥飞发狂似的仰天咆哮。
“天!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懊死的是他自己,而不是无辜的她啊!
“答应我……别、别再杀……人了。”她突然睁开眼,艰难的吐出话。
“冤冤相报何、何时……了……”说完,她像是力气用尽,再也没了气息。
“挽香,回来,我不许你死,听到了没有!”他仰头发出痛彻心扉的大喊。
要驱走他心中的仇恨,竟得用她的命来换,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尾声
第一次,云遥飞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害怕一个错手,就再也挽回不了她。
他抱著她,将她冰冷的身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为她祛寒。
这一切全是“他”害的,全是“他”的摆布,造成今日不可收拾的后果。
“这下你可称心如意了,你可──”遽然回头朝“他”怒声咆哮,话声却戛然而止。
原本还在身后的“他”,竟然消失无踪,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
“你别躲了,这样的结果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尽避出来嘲笑我、挖苦我,来啊!”他歇斯底里的大喊。
房子里却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声响,只听得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此刻他无心再跟“他”比耐性,立刻从怀里拿出一颗续命丹放进嘴里嚼碎后,喂进她的口中。
这颗丹药是他当年学武时恩师送给他的,多年来他一直不曾动用过,今天总算派上了用场。
“来人啊,把人给我围起来!”
突然间,数十名荷著刀的官兵自门外涌入,将他团团包围。
云遥飞木然望著每一张脸孔,丝毫不在乎自己又会被抓回大牢,只是将臂弯里的人儿保护性的搂得更紧。
“云遥飞,你束手就擒吧!”李捕头拿刀比著他。
云遥飞沉默不语,眼中毫无一丝畏惧,将眼前的几名捕快视为无物。
“来人啊,把人给我抓起来!”
李捕头气他那副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立刻吆喝属下把他给抓起来。
“等一等!”
几名捕快正要动手,门外突然传来宏亮的声音。
众人惊疑地往门外一看,一名公公手捧著圣旨快步而来,随行的两名太监早一步进门高喊一声:圣旨到!
在场所有人莫不惊呆了,好半天才恭敬的跪地喊著“恭迎圣旨”。
手捧圣旨的公公走到众人面前宣旨。“云遥飞接旨!”
云遥飞一震,眼中难掩错愕之情,却还是恭敬的低喊。“小民云遥飞接旨!”
鲍公威严的看他一眼,缓缓打开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查沐挽香递诉状及云白青自白血书一案,经朕派人数月来明查暗访,查证确有此事,刘丞相玩政弄权、陷害忠良,以致于云家孤雏顿失依靠、大行报复之举,动私刑虽不可取,但念及其孝心,朕特此赦免云遥飞无罪论处,钦此!”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云遥飞放下挽香,恭敬地上前接下圣旨。
他爹多年的冤屈终于获得平反,没想到竟是挽香去向皇帝拦轿喊冤,这让云遥飞既心疼又感激。
“我们该走了!”在两名小太监的开道下,公公遽然转身回宫。
鲍公走了,李捕头一时不能接受这么突如其来的情势变化,怔愣了好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
“人都撤了,我们走吧!”
悻然一挥手,一干捕快连忙跟著头儿离开这里。
一下子,房里全空了,只剩下云遥飞的呼吸声,该是出来搅局的时刻,“他”却迟迟不见踪影。
他走了!他消失了!
这下,云遥飞才终于相信,“他”真的彻底消失在他身体里。
沉冤得雪后,十多年来第一次,感到整个人无比的轻松与释然,像是肩头上的千斤重担突然卸下了,只觉得有种解月兑的感觉。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饼去十多年来的仇恨放下了,在他心里只有对挽香的爱,一种更甚于仇恨,远超过复仇,柔软却强大的力量。
低头看著怀中气息微弱的挽香,云遥飞的心被拧得好疼。
吃下了续命丹后,她胸口郁积的气血逐渐运行开来,苍白的脸庞也逐渐恢复红润。
“醒来,我爱你,听到了没有,我是这么爱你,这辈子再也不能没有你!”
他用无比温柔的声声呼唤著挽香。
紧闭的睫毛动了动,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她清澈纯净的眸终于缓缓睁开。
“你回来了!”望进他的眸里,挽香轻声吐出一句。
“嗯。”
云遥飞喉头发紧,仅能发出这个含糊的声音来。
“是你找回了我,驱走我心中的仇恨。”
“太好了,咳咳──”挽香挣扎著想开口,却又立刻被胸口郁积的血气给呛得遽咳起来。
转头看了眼门外,他抱著她小心翼翼的起身,无比温柔的说:“我们走吧!”
“去哪?”挽香凝视著他。
“去一个只有你跟我,不被任何人打扰的地方。”云遥飞深情地一笑,认真说著他的渴望。“我要你当我的妻,为我生一窝孩子,陪我到白头。”
挽香感动地望著他,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天长地久。
“嗯。”她义无反顾的用力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