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提那个神经病了,免得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掉了,我走了!”
不等他回话,任士熙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口。
看著暴跳如雷的的背影,易慎人挑了一下眉,第一次看到凡事都满不在乎的任士熙情绪彻底失控。
春天时节,原来不正常的不只他一个人!
***
若易慎人有一点点迷信的话,肯定会以为那小东西在三明治里下了蛊。
梁寻音的案子开庭在即,有很多的文书资料要准备,但一整天下来,他的工作效率出奇的差,老是觉得心神不宁。
三明治虽然非常可口,但却像强力的病毒,蔓延的速度惊人,且带来的并发症几乎摧毁他井然有序的思绪。
一整天他的脑中装不进任何的工作,只记得早晨站在厨房里的那抹粉女敕身影,记得手里被塞进温热的三明治,一路沁入心底的悸动。
“易先生。”
门口突然传来艾芸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保养厂说您的车子有些零件需要更换,恐怕明天才会好,要不要我顺路送您回家?”艾芸穿上了外套,手提皮包,看样子大概是打算下班了。
抬起腕表瞥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快八点了。
“好吧!”他心里清楚,剩下的一个钟头,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专心工作了。
收拾好文件和手提电脑,他和艾芸离开了事务所。
费了好一番工夫,他才把自己高大的身躯以及一双长腿,在迷你的欧宝枣红色小跑车里安置妥当。
车子顺畅奔驰在夜晚的台北街头,静默的车厢里流泄著蓝调音乐,突然间,一双擦著红色蔻丹的纤手搁上了他的腿。
易慎人不露痕迹地看著那只大胆的手,艾芸替他工作三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他有这种超越尺度的举动。
他下意识想拨开那只手,脑中却突然闪过一双羞怯的眼眸,他压下了冲动,任由艾芸的手一路放在他的腿上,直到车子抵达他的公寓。
“艾秘书,谢谢你!”他沉声道谢,提著公事包准备下车。
“易先生,我可以上去吗?”
易慎人回过头,发现车子里的艾芸,明艳的双眸透露出被邀请的期待。
迟疑了几秒,易慎人脑中混乱的思绪让他来不及厘清,但话却已经吐出口。“进来吧!”简洁留下一句,他迳自下车走进大楼。
回到家,刚换好室内拖鞋,艾芸已经跟著进来了。
“易先生——”
一股浓烈的香气迅速朝易慎人扑来,紧接著一个曼妙惹火的身躯已经自背后贴上了他,一双纤长的手臂紧紧地环抱著他。
易慎人不甚温柔的用力一拉,窈窕的女人已经落入他的怀中,向来精明干练的艾芸,此刻看起来却娇弱得不堪一击。
“我不会给任何人承诺。”易慎人毫无一丝情感的黑眸盯视著她。
“我知道。”她的声音低沉而微哑,带著渴望。
她仰头想主动献上红唇,但易慎人脑中再度闪过一张纯真无瑕的脸孔,下意识的,他竟然别过头去,闪开了她热情的吻。
“我需要的只是你的身体,绝对不会牵扯到爱。”他把话说得很明白。
“你的吻是留给所爱的女人?”她带著一些嫉妒、一些失落,苦涩地一笑。
“没有那么一天。”他冶声回道。
艾芸唇微勾,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易慎人,虽然外表看似冷漠无情,但其实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需要爱、也会动情,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即使谈过为数不少的恋爱,但艾芸仍被眼前这个冷静自制、绝不轻易表露感情的男人给深深吸引,渴望成为他的女人!
她承认自己爱上了他,只是这份爱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回应,单恋的她早有心理准备等著吞下苦果。
但无所谓,她不会有过多的期待,她只想把握这一刻,即使拥有的只是短暂的激情,但唯有这一刻,他们是单纯的男人与女人的关系,而不再是上司与下属。
她主动解开他衬衫的扣子,一颗接著一颗,然后她慢慢贴上他的胸膛,感受与他淡漠疏离的态度截然不同的炙热体温。
突然间,她的手被一只大掌抓住!
愕然仰头,艾芸撞进一双幽暗深浓的眸底,还来不及开口,她整个人被结实的臂膀抱起,往男人的房间移动……
门缝里,一双眼定定注视著两人许久,呆愣片刻后才终于反应过来。
易先生跟艾秘书,他们竟然是——男女朋友?!
梁寻音震慑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瞬间她的心跳停了、思绪也断了,只剩下胸口的痛楚与空洞不停地扩大、蔓延,猛烈得像是快把她给吞噬。
为什么她没有看出来?为什么在众人面前他们总是保持著礼貌而客气的主雇关系,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大费周章地隐瞒,让她中了他们的障眼法,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上司与下属?
双眼木然得完全没有焦距,她轻轻地关上房门,近乎麻木地爬上床。
背靠著床头,梁寻音屈起双腿,紧紧抱住它们,好似它们是眼前唯一不会背叛她的依靠。
听著仅有一墙之隔的房间里,隐约传来喘息与低吟,她的胃抽痛著,已是五月的天气,她竟冷得全身不住颤抖,一股就算紧闭门窗也止不住的寒意,从脚尖一路流窜她全身。
随著一个尖拔的高喊后,墙的另一头总算趋于平静,梁寻音身上笼罩的那股寒意终于悄悄退去,身体、手脚再度恢复了知觉,唯一的感觉只剩心痛。
她以为自己会因为心痛而死掉,以为自己会在下一刻因为无法呼吸而窒息,但她没有,神智、知觉依旧那样清晰,她感觉到心上的痛楚不断地加剧。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地跌跌撞撞跳下床,冲进厕所里疯狂地呕吐,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给吐出来似的。
梁寻音虚月兑地扶著马桶边缘,眼前的世界瞬间模糊成一片,她倔强地紧咬住唇瓣,不许自己哭出声音。
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洗手台,梁寻音洗去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木然看著镜子里的自己,镜中出现一张脸,里头有她熟悉的神情。
那是嫉妒,她最熟悉的表情。
这一刻,梁寻音发现自己竟然在嫉妒,嫉妒艾芸占据了他身边的位置、占据了他的心,嫉妒她可以全然享有他的人、他的怀抱。
嫉妒像成千上万只攻击性极强的蚂蚁,疯狂地啃噬她的心。
生平第一次,总是认分屈服于命运摆布的她,从心底涌出一种深沉的愤恨,不甘心的感觉猛烈汹涌得几乎快将她淹没。
她恨这世界、恨主宰命运的上苍!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个从不被注意的可怜虫?
第七章
梁寻音觉得自己病了。
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忽悲忽喜,有时可以若无其事地拉著李妈说上半天话,有时却又突然郁郁寡欢,一整天都不肯踏出房门一步。
窗外的雨已经连续下了一个礼拜,灰蒙蒙的天空厚重得像是永远也等不到晴朗的一天,梁寻音心里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无论怎么拨也拨不开。
这几天,易慎人比往常更加忙碌,有时甚至忙到深夜才回来,前晚甚至没有回家,只有艾秘书回来替他拿了一套干净的西装衬衫。
这些天他们交谈的话甚至不超过三句,有时易慎人进到家门,一看到特地在客厅等门的她,也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就立刻转身走进书房,再也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