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泪光在灯光下闪烁,映出他一脸心疼。
他的手小心拭去泪,在越过她额上贴著美容胶带的伤疤时,眉头拢成了两道深深的摺痕。
叹了口气,他深深凝视著她,几乎想一辈子就这样看著她。
像是感受到他灼热专注的凝视,突然间,那沉睡的人儿眼睫动了动,清澈的眸子缓缓睁开。
当熟悉的脸孔在眼底逐渐清晰,倪必舒双眼顿时膛得老大,立刻跳起来发出尖叫。“你、你怎么进来的?!”
“从阳台进来的。”他急切说道。“必舒,很抱歉半夜闯进来,但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我不听、我不听!你出去!”倪必舒不想听任何有关他的事,连他的声音也不想听!
“必舒,听我说,我把话说完就走,我保证!”
她才不要任何保证、更不想再见到他,只要他离她远一点,还给她原有的平静生活。
“啊啊啊!”见他不走,她索性扯开嗓子大叫起来。
“嘘!拜托你别叫!”冯笃惊慌的想阻止她的高分贝嗓音。
为了怕连把话说清楚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成蜂窝,他仓皇抓住她,急切俯头封住她的小嘴。
房间内突然静寂下来,只听得到两人过於紊乱的气息。
睁大眼,倪必舒惊得好像正被一个外星人亲吻,她又恼又气不断挣扎,奈何双手被力气惊人的他紧紧箝制,愤怒的挣扎看起来竟成了暧昧的磨蹭。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这么随便碰她?
这可是她的初吻,她珍惜保存了二十几年,准备留给她的真命天子的,他却这样毫不在乎的夺走它!
心口剧烈抽痛、泪水不听使唤的大颗大颗往下掉,她不知是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用力推开他,跌坐在地上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可恶的大混蛋!”她伏在膝盖上,边哭边骂。
他不但骗走她的心,还偷走她的吻,他简直是罪大恶极、不容原谅!
看到地上那个蜷缩的小小人儿,看起来是那样伤心愤怒,却又显得那样孤单无助,竟让他心痛如绞。
“天,别哭!”他小心蹲到她身边,竟手足无措得不知该怎么道歉,最后索性张开双臂将她环进怀中,紧紧抱住她。
他根本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但为何这片胸膛会这么温暖?暖得让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被融化。
她怎么可能被融化?
她心已死了,就像北极的冰山一样,永远的冰冻封闭起来,再也不为他开启,心口怎么可能还会有刺痛的感觉?
茫然仰起头,她细细凝望著他,他的眉、他的眼、他双唇紧抿的模样,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而这张英俊至极的脸,竟还会让她感到心悸、窒息。
冯笃原本打算把话好好说清楚,但见她顶著张红扑扑的小脸,水眸恍惚迷蒙看著他,微启小嘴吐著诱人的气息,让他冲动的又吻住她的唇。
她该推开他、抗拒他,但她却像是片被烤软的年糕,软绵绵的挂在强壮的手臂上,脑子里塞满棉花,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一股莫名的热潮竟从嘴唇、脖子,一路蔓延到全身,等她略略回神,才发现那竟是他的唇,正肆无忌惮的亲吻著她。
她的脸红透半边天,浑身滚烫得像是刚从油锅里捞出来,一股奇妙的酥麻随著他湿润的唇、灵活的手盘据了她的感官。
她该阻止他、该抗拒这个可恶的男人霸道的再度闯进她的生活,但她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抗拒不了他的吸引。
就像吸毒者,已经分不清痛苦与快乐、救赎与沉沦,只能任由感官带她一起毁灭。
这个男人的心从来不在她身上,她还是那样无可救药的爱著他,为他中了爱情的毒!
她闭上眼紧抱著他,就像溺水前的最后一根浮木,她不愿去想下一秒、不愿去想明天,只想把自己完全交给他,假装这是最后一次拥有。
夜色深沉,凉风牵起白色的窗纱,初秋的窗外是一片沉寂。
而房内,夜才正开始。
石破天惊的尖叫声划破寂静的清晨,惊醒了床上累极几近昏睡的倪必舒。
她下意识的坐起来,惊惶的望著正站在门口的母亲,心脏被惊吓得怦怦直跳,经过这么剧烈的运动,倪心舒全身像是被拆卸过一回似的,痛得让她皱起小脸。
同时,紧贴在背后一个温热的“靠枕”也突然动了。
她狐疑转头,迎面撞上一张下巴布著淡淡胡碴、看起来依然英俊得像魔鬼的脸孔,又转头看看门口一脸吓得好像看到恐龙正在孵蛋的母亲,昨晚的点滴慢慢回到脑海,让她忍不住也放声尖叫。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整个房间鸡飞狗跳,忙著穿衣服的穿衣服、破口大骂的破口大骂、哭哭啼啼的哭哭啼啼,小小的房间里乱成一团。
半个小时后,互不往来的倪冯两家的一家之主,同时坐在倪家客厅里互相瞪著对方,一旁则是两个女主人,以及冯笃跟倪必舒。
“姓冯的,你儿子竟敢半夜偷偷溜进我女儿房间非礼她,看你要怎么交代?!”倪呜气得一张脸青白交错。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女儿勾引我儿子?”冯明光一脸不以为然。
“姓冯的,你嘴巴给我放乾净一点,我家小盈可是规矩清白的女孩子,哪来的本事去勾引你儿子?”
“规矩清白?”冯明光冷笑一声。“你还真敢说,要真规矩怎么会随便跟男人上床?”
“你、你嘴巴给我放乾净一点!”倪呜气得大声咆哮,浑身抖个不停。
一旁的倪必舒也脸色大变,活像狠狠挨了一拳,屈辱的眼泪已经悬在眼眶,却倔强得不肯让它掉下来。
“爸,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跟必舒……”
“你别说话,爸爸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冯明光伸手阻止儿子开口。“想栽赃给你,门都没有!儿子是我生的,什么样的个性我还不了解吗?”他忿忿啐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当爹的诡诈狡猾,儿子又会好到哪里去?”倪鸣鄙视的冷笑。
“你说话最好小心点,小心我告你!”冯明光显然也被激怒了。
“我就这张嘴巴老实!”
“你——”
“我怎样?!”
两家向来水火不容的男主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场面火爆得好像随时快打起来。
两人越吵越离谱,几乎开始动手推打起来,一旁被喝令不准开口的倪必舒跟冯笃,再也忍无可忍,突然不约而同出声——
“是我自愿的!”
“都是我的错!”
话一说出口,两人惊讶的互望一眼,一旁的冯明光跟倪鸣也都楞住了,忘了继续咆哮对骂。
这两个人,一个说她是自愿的,一个说是他的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这两个人瞒著他们,私下暗通款曲?
“我问你们,昨晚是谁先主动的?”冯明光厉声问道。
“是我!”
“是我!”
冯笃跟倪必舒不约而同抢著认帐。
“有没有谁强迫谁?”倪呜又接著问,第一次跟死对头冯明光的默契这么好。
“没有!”
“没有!”
两人的回答又快又一致。
听闻两人的回答,倪鸣跟冯明光突然沉默了下来,各自坐回沙发上,一脸若有所思。
向来是死对头的两家,怎会面临这么尴尬的情况?
两家的儿女竟然光溜溜的躺在同一张床上,做了什么事可想而知,而一个男未娶、一个女未嫁,该怎么善后光用肚脐眼想就知道。
“明光,既然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咱们笃儿又是男孩子,自然得负些责任,否则人家女孩未来要怎么嫁人?”冯母理智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