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不太对劲!
沐液蟀一踏进府门,立刻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偌大的府邸一片静寂,该是死气沉沉、充满哀怨气氛的房间里竟然空无一人。
他刚娶进门的妻子竟然不在?!
止住脚步,沐液蟀愕然眯起眼。
他还以为,离家十天,他将会面对一个泪眼婆娑、顶著怨妇面容的妻子。
目光不信的在房内四处搜寻,脚步也跟著往内室寻去,但房内、房外,依旧是一片空荡荡,只见到桌上散落几本经史典籍、就连床榻上原本该是属于他的位置,也全被成堆的书给占据了。
这景象,像是意味著——有他无他都不重要。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血气往脑门冲,那个他压根不打算放在眼里的妻子,竟然让他动了怒?
她能上哪儿去?
她可是一个行动不甚俐落,会惹来异样眼光的跛子啊!
一个跛脚的妻子竟然没有在家诚惶诚恐的迎接他回来。怒急攻心,他扯开嗓子朝门外连声急喊。
“春香、春香!”
不一会儿,就见绑著两个髻的小丫鬟急急忙忙奔进房来。
“少爷,有什么吩咐?”小丫鬟气息未定问道。
“少夫人呢?”话问得沉稳,两道眉头却拧得像相缠的麻花。
“回少爷,少夫人一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他自齿缝挤出声音。
“是、是的。”春香偷偷觑了眼主子宛如乌云罩顶的脸色,惊怕畏缩了下。
“去哪?跟谁去的?”
“这个……春香不知道……”春香战战兢兢回道。
“不知道?你是丫鬟怎么会不知道主子到哪去了?”沐液蟀爆出怒吼。
两腿一软,春香哭哭啼啼跪了下来。“回、回少爷,春香是您的丫、丫鬟……怎么会知道少夫人去哪?况且,春香也不敢过问啊……”
“大胆,你竟敢顶嘴!”
见到小丫鬟眼底两泡泪,更惹沐液蟀恼怒不已。
“下去,等我找回少夫人再来处置你!”
大手一挥,就把哭哭啼啼的小丫鬟支了下去。
往椅子一坐,沐液蟀心头满是震惊与愤怒。
这完全不是他当初的计画啊!
他要的是一个在家相夫教子、一言一行都听他吩咐、认分安静的妻子,而不是一个他在外奔波了近半月,回到家却找不到人的妻子啊!
若非如此,他又何必忍受众人议论指点的异样眼光,娶回跛脚的她呢?
谁知道,千料万算,他却没算到,自己竟娶了一个——不安于室的娘子?!
不成,他不会就这样眼睁睁让她爬到他头上来,他一定会让她知道,什么是身为妻子该有的三从四德!
“张福!”
他遽然起身,边大步往门外走,边高声喊著。
不一会儿,张福急急忙忙跑来,小心翼翼等候主子吩咐。
“少爷,您叫我?”
“跟我出门。”他片刻不停的继续跨大步出门槛。
“去哪?”他们不是才刚回府吗?张福一脸纳闷。
“把少夫人找回来!”
男人眯起深幽无边的利眸,那里头尽是毫无温度的冷意。
第一章
大街上,浩大的迎亲队伍几乎占满整条街。
震天价响的锣鼓声一路喧闹过城,城中几乎所有百姓全来目睹这场迎亲盛况,羡慕的叹息此起彼落。
城中最具权势的沐家公子,即将迎娶城东教书先生的女儿,早在一个月前就已传遍街头巷尾,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孙家虽是满门书香,但终究只是个粗茶淡饭的普通人家,跟家大业大的沐家相比根本是门不当、户不对,成为悬殊的对比。
一夕之间走了运攀上权贵亲家,孙家羡煞人的好运,可教城中数以百计有待嫁闺女的普通人家,艳羡得眼珠子几乎掉出来,叹息著今日金轿内为何不是自己的女儿?
尤其今日亲眼见识了沐家迎亲的阵仗,人人更把孙家羡上了天,可以想见沐家刚入门的少女乃女乃,将会过著吃山珍海味、穿锦衣玉服的好日子,连带孙家也少不得攀亲附贵的好处。
尤其沐家公子非但不是眼斜嘴歪、体弱带病之人,还具有极英挺出色的相貌,更是做生意奇才,早已是城中名门千金、良家闺女争相倾慕的对象。
没人想得通,为什么如此出色的他,放著城中这么多名门千金不要,却看上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甚至还是个——跛子?!
是的,这教书先生的女儿虽然有著倾城的容貌,却是个一出生就带有残疾的跛子,虽然不至于不良于行,却足以让城中的男子退避三舍。
不止夹道不断投以羡慕眼光、议论纷纷的百姓,就连坐在金碧辉煌、用上等黑檀木做成的喜轿内的孙兰娘,也十足想不明白,为什么沐家的公子会看上她?
许婚,是爹爹的主意,她与他连一面都不曾见过,更遑论喜欢他。
自知身带残疾,她虽不卑不怨,却也抱定一辈子不嫁人的打算。奈何沐家却突然上门提亲,爹娘硬是替她应下了这门亲事。
沐家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名门巨贾,世代经商,盐铁米布等重要的民生物品他们囊括了大多数销路,生意遍及各大省城、州县,这么庞大的生意范畴,沐液蟀却全凭一人之力掌控得妥妥当当。
她听闻过一些关于沐液蟀的传言,只知道他是个极其俊美出色的男子,为人严谨冷淡不多言,是天生做生意的料。自从沐家二老相继过世后,沐家生意在他经营下越来越兴旺,俨然成为独霸一方的巨贾。
透过红色轿帘,孙兰娘半分羞怯、半带好奇,小心翼翼打量那个骑在马背上的宽阔背影。
这男人虽出身富贵人家,却有著少见的结实健壮体格,不似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子弟,勃发的英气竟惹得她心跳陡然漏了好几拍。
对于这个男人——她未来的丈夫,她却是一点也不了解啊!
听到轿外传来众人羡慕的声浪,孙兰娘丝毫没有凤凰即将栖上枝头的喜悦,一颗心反倒忐忑起来。
凭沐家的权势要娶什么样的名门千金没有,怎么会偏偏挑上自己?这足以证明沐液蟀这种精明善于算计的生意人,肯定在打著不为人知的如意算盘。
“无奸不成商”这句千古名言,她深信自有其道理。
只是,他这么大费周章的娶进一个跛子,到底是何用意?
“入门吉时到!”
帘外传来响亮的高喊,孙兰娘一回神,知道沐家已经到了。
眼前,就是她的夫家,她未来的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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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片大红的喜房内,顶在头上一整天的凤冠压得孙兰娘几乎喘不过气来。
拜过堂、送入洞房,她成了尊木头女圭女圭,苦苦等著跟她的夫君喝交杯酒,但门外喧闹劝酒之声不绝于耳,看样子,今天不闹到夜半三他是不会回来了。
为了娘一句“不是大家闺秀,也得摆出小家碧玉的温婉娴柔模样”她可是卯足了劲挺酸背脊,笑僵小嘴,如今只想瘫上床,歇息折腾一天的筋骨。
她忍著气不便发作,想起昨儿个娘一整晚的殷殷叮咛,不外乎是女人的三从四德、谦恭良俭的家训……说来说去,不就是怕她的直性子会生事、惹恼夫婿?
但在摆著满满一桌红枣、桂圆跟各式糕点的桌前,一对大红喜烛已熔成烛泪残油,微弱的烛火映出她兀自枯等的孤单身影。
饥肠辘辘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身旁伺候她的丫鬟。
忍无可忍,孙兰娘突然掀起盖头用力呼吸好几口气,目光一转,随即对上身旁错愕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