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子,对不起,柚儿无礼把你吵醒了。”
“没关系。”他已经慢慢习惯了那脾气暴躁的小丫鬟。
“韩公子——”
“柳姑娘,别叫我公子,我只是个穷小子,配不上这么尊贵的称呼。”
当古人第二天,他竟也学会入境随俗绕起文诌诌的古话来,连他自己也觉得啼笑皆非。
“那我要怎么叫你?”她为难颦起两道秀眉,那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看你是要叫我楞小子,还是傻小子都可以。”他半开玩笑道。
“那怎么成?”她陡地红了脸蛋,记起昨儿个自己曾失礼唤过他楞小子。“我看,我叫你阿刚好了。”
阿刚?怔了怔,韩劭刚忍不住为这个符合长工身分的便名失笑。
“柳姑娘——不、我该改口小姐,全凭您决定。”
她不喜欢他唤她小姐,但她明白,即使他再如何与众不同,他现在毕竟是柳家的下人。
起初,只是不忍见他受人欺侮挺身护他,但她就是不由自主想对他另眼相待,惹得柚儿也吃起味来。
“我帮你准备了一套衣裳,你换上。”她弯身捧起一套浅灰色的粗布衣裳。
他这一身怪异的装扮,又沾满了脏污痕迹,让人猜不透他究竟经历过什么事,不过,昨日进府时倒是引来不少下人的窃窃私语。
痹顺接过衣裳,韩劭刚低头看著手里的棉布衫,从没想过这种出现在古装剧里的衣服,自己竟有机会穿上它。
心里绕著麻乱思绪,一不留意,指尖竟碰到了一双柔软似棉的柔荑。
瞧她羞怯迅速收回的小手,以及脸蛋上迅速晕开的淡淡嫣红,他知道这寻常的碰触却算失礼了。
“小姐,对不起。”
“没关系,我到门外等著,你赶紧换好衣裳出来,我带你找福总管去。”垂下嫣红脸蛋,她急忙提裙转身出门。
恋恋不舍地看了她的身影一眼,韩劭刚动手月兑上脏污不堪的衣裳,将棉布衫套上身。
但眼前最大的问题不是没有惯穿的贴身衣裤,而是看似简单的衣裳,他却不知如何合襟系带。
现代文明社会中干练的他,在这竟成了不折不扣的废人?!
“小姐……”困窘怔立半晌,他不得不开口求援。
“阿刚,怎么了?”
棒著一道门,担忧却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不知道要怎么穿这身衣服。”懊恼打量自己一身狼狈,他无助得简直像个孩子。
门外默然半晌,而后大门被轻轻推开,柳依人出现在门外。
见他表情不像在说谎,只是他谈吐条理分明,肯定不是傻子,但怎会连穿衣都不懂?
见他双手拢著布衫、一身凌乱,结实壮硕的胸膛微微露出,那贲起的古铜肤色和精壮线条,她一览无遗看得清楚透彻。
“这衣襟得左下右上合拢,衣带打成双结……”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她从容镇定指引他穿衣,唯有一张脸蛋早已里外红透。
那秀丽脸蛋宛如西落晚霞那样炫丽灿烂,令人为之著迷、不舍移开目光,偏偏那脸蛋上的婉柔清灵神采,却又清新得像是春日清晨。
举手投足、莲步轻移间,她身上沁出淡淡一股幽兰香气,让他忍不住用力深吸了几口气。
“这样就成了。”柳依人红著脸蛋退开。
“我懂了。”不只是她,连韩劭刚自己也觉得困窘,他这么一个大男人,竟要女人家来教他怎么穿衣服。
月兑下脚上价值不菲的黑色小牛皮鞋,换上布鞋。
“鞋子还合脚吗?”
“嗯。”他点点头,虽然不习惯,但还算舒适。
“你的鞋,长得好怪异啊!”盯著弃置一旁已蒙上灰泥的鞋,柳依人还是忍不住惊叹。
就算解释,她也绝对不会相信——韩劭刚只能回以一抹苦笑。
好不容易穿妥衣服,虽然他自觉别扭怪异,柳依人眼底却不禁浮现赞叹之色。
除了那头短发,他看起来就与一般人无异,即使一身寻常棉布衣衫,仍掩不住他的翩翩风度与卓然气势,那绝非寻常人该有的。
“我带你见福总管去。”
“福总管?”
“嗯,他管理府中所有下人,在柳家已经待了四十多年了。”
看他若有所思的表情,柳依人微微笑道:“你放心,福总管是个老好人,该做什么他会告诉你,不会刁难你的。”
“等等。”他忙喊住她。“有没有牙刷、刮胡刀……”一触及她疑惑的眼神,他陡然止住话。
模模一夜之间又冒出许多胡碴的下巴,他知道,恐怕得尽快习惯这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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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著柳依人见过福总管,想必福总管也略听过他的传闻一二,对韩劭刚略为打量几眼后,态度倒也平和。
“柳福,阿刚交给你了,该做什么就告诉他,他不懂的,就多费心些教。”
“小姐放心,柳福懂得。”福总管年约五十开外,圆润的体型、温和的笑脸,看起来确实是个和气的人。
柳依人点点头,转头望了韩劭刚一眼,欲言又止像是还想叮咛什么,终究还是转身而去。
“阿刚,你会什么?”
目送小姐走远了,福总管语气温和地问道。
他会什么?霎时,韩劭刚楞住了。
饼去他善于交际、争取镑大公司的合作权,办事效率奇高。但在这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我不知道。”
“不打紧,你先跟著小顺子学学怎么工作吧!”福总管突然朝门外扯嗓喊了起来。“小顺子!”
不一会儿,一名年约二十开外的年轻小伙子,手脚俐落应声而至。
“这是新进府的阿刚,往后你就带著他,让他跟著学,知道吗?”
“福总管,小顺子知道。”小顺子咧开嘴一派憨厚的笑著,看得出来亦是出身朴实的乡下人。
“嗯,下去吧!”
小顺子领著韩劭刚来到后院,只见角落散落一地的柴薪。
“这阵子二少女乃女乃夜夜在府里宴请客人,灶房里柴火缺得紧,今儿个得赶工添齐才行。”解释之后,他倒是有点担心的打量起韩劭刚。“不过,劈柴你行吗?”
阿刚那双手看起来干净气派,一看就知道不像他们这些做惯粗活的。
“我试试。”
二话不说,他迳自挽袖、拾起斧头,立起一根柴薪对准使力一劈。
柴火应声倒地,却是整根完好无缺,原来他连柴边都没碰著。窘极又拿了第二根,这回更加使足了劲提斧一劈,薪柴不但依然完好还飞得老远。
“不打紧,慢慢学,假以时日就熟练了。”小顺子没骂人,反倒还安慰他。
韩劭刚握著重量不轻的斧头,挫败的感觉涌了上来,沉甸甸压在心头。
“要不今儿个我来劈柴,你帮忙把柴火挑进灶房里去如何?”小顺子接过他的斧头。
“好。”
小顺子劈柴又快又准,韩劭刚只顾著捡拾薪柴入竹篓都快应付不来。好不容易装满两大篓,他安上扁担弯身一挑——
宛如千斤重的石块压在肩上,不肯认输的他咬牙执意挑起,却让扁担牢牢嵌进了肩肉,带来难喻的剧烈疼痛。
不肯服输的男性尊严让他硬是勉强挑了两步,但就算平常锻炼惯的极佳体能,也应付不来这些磨人的粗活。
他原本该是坐在办公室里,享受著舒适的空调,隔著玻璃窗俯瞰整个忙碌的纽约市——
他怎么会来到这种鬼地方?
忿然不甘将竹篓往地上一丢,他握拳狠狠击上旁边的柴房木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饼大的力量让手指关节立即瘀黑,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只觉得自己宛如被打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黑暗地狱,见不到一丝曙光。